“彼岸、彼岸。”
雖然能聽到白吟塵的聲音從自己的身后響起,但彼岸依舊是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
六夜側過頭去看了看已經快要追上來的白吟塵,又看了看臉色似乎并不怎么好看的彼岸,臉色一瞬間有些遲疑,但也只是一瞬間罷了。
看到彼岸腳步不停,甚至連回頭看自己一眼都沒有,白吟塵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
晚風吹過這一大片的葦田,所有的蘆葦都隨風向著一邊傾倒,遮掩著這一片泥土上的所有痕跡。
這樣的風景,白吟塵并不喜歡。
“落落!”
彼岸腳步一怔,只覺著心中又是一陣煩躁,全因這一聲呼喚。
也就在彼岸頓了頓的時間,身后的白吟塵便已經追了上來。
看著近在咫尺的彼岸的背影,白吟塵這才放緩了自己的語氣,又一次輕聲喚道,“落落......”
“我不叫落落......”彼岸眼眸一沉,喃喃自語道。
“嗯?”因為彼岸的聲音很輕,站在她身后的白吟塵并沒有聽清楚,只隱約聽見彼岸的說話聲。
“我說我不叫落落?!北税睹偷鼗剡^身來,看向白吟塵一字一句說道,一雙灰眸倒映著橘色的晚霞,宛如火焰燃燒。
“......”白吟塵看著眼前的彼岸,沉默了一會兒后,淡淡地開口,“抱歉,是我心急了。”
見白吟塵不再堅持什么,彼岸的眼神卻是微微一怔,仿佛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從她的身體中被抽離了似的。
與此同時,林疏沫從小帳營這邊走出來,一邊思索著什么一邊緩步往著自己的大帳營走去。
合歡守著兩匹馬靜靜地等候在這邊,當看到回來的人只有林疏沫的時候,愣了一下后上前一步問道,“我家尊主呢?”
“嗯?”聽到合歡的聲音,林疏沫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看向眼前這個身高直到自己胸前的小男孩,微微一笑道,“你家尊主已經拋下你先走了哦~”
聞言,合歡微微一怔,在看到林疏沫又對著自己露出一副又是同情又是看戲似的表情時,嘴角瞬間便是耷拉了下來。
“是嗎,那我也告辭了。”說完,合歡便一個翻身利落地騎上了自己的馬,然后帶著白吟塵的馬一同往著西平那一邊的方向追去。
看到合歡離去,一直站在一旁沒有吭聲的唐演忍不住看向林疏沫的側臉發話道,“就讓他們這么走了么?”
“不然呢?”林疏沫回過頭來,對著唐演莞爾一笑。
“我以為,殿下是和那個燕太子一個陣營的?!碧蒲輭旱土寺曇粽f道。
“呵呵。”聽到唐演這話,林疏沫不由得輕笑道,“為什么這么覺得?”
“因為......”唐演話說了個開頭,卻是頓住了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這一瞬間,他忽然有一種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但又不清楚自己究竟抓到了什么的感覺。
看到唐演說不上來,林疏沫也只是微笑著淡淡道,“我可是齊國的湘王?!?
唐演臉色一頓,立馬明白過來自己剛才說錯了話,連忙一拱手道,“是我說錯了,殿下和誰都不會是一個陣營的?!?
“你這么慌慌張張的干嘛呀?”林疏沫卻是看向唐演打趣道。
“我......”唐演一時語塞。
“好了,進來吧。”林疏沫笑了笑,不再逗唐演,拍了拍唐演的肩膀,轉身進了他的帳營。
然而在走進帳營中之后,林疏沫的腳步卻是頓住了,臉上的笑意也是微微一凝,視線落到了一旁的沙盤之上。
此時此刻,一份白色的信正靜靜地躺在那沙盤的正中央。
看到林疏沫的視線落在那沙盤上,唐演便也順著林疏沫的視線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一封躺在沙盤上的書信。
明明剛才還沒有的......
唐演一驚,他明明一步未曾離開過這中央帳營,“殿下,剛才這一段時間內并沒有人進出過這里啊?!?
“我知道?!绷质枘届o地說道,一邊走到沙盤邊,拾起了這一封書信,信封上只是簡簡單單地寫著“林疏沫親啟”。
至于落款,則是完全沒有。
但在看到這五個字的時候,林疏沫卻是笑了,就憑這幾個字的字跡,他便已經知道是誰留下的這封書信了。
是趁著自己轉身的時候悄悄放下的么......
林疏沫輕輕撕開信封,取出其中的紙張,只有一張薄薄的信紙規規矩矩地折了三折放在其中,不過字倒是寫滿了。
林疏沫飛快地閱完了這一紙的內容之后,卻是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臉上露出一抹意外的神情。
“寫了什么?”察覺到林疏沫的心情似乎是有些愉悅,唐演試探性地問道。
“嗯?”林疏沫歪了歪頭,看向唐演的同時,隨手將手中的信紙放到了一旁的蠟燭盤中,薄薄的信紙瞬間被火燭點燃,化作一團火焰,在林疏沫指尖躍動。
接著,林疏沫一松手,這一團火焰便化作了一片黑色的灰燼,灑落在這沙盤的邊緣。
“殿下......?”唐演看了看那落在沙盤上的黑色灰燼,又看了看林疏沫。
“看來,燕國的這位太子殿下,也只是一個傀儡......”林疏沫淡淡道,臉上的神情卻是看不出是喜還是憂。
西平城外,大片蘆葦叢間,彼岸、白吟塵與六夜三人此時依舊站在這里,氣氛有些緊繃。
彼岸看著白吟塵,聽到白吟塵對自己說的這一句“抱歉”,心中卻是更加地糾結,心里的石頭也是越壓越重,悶得她幾乎快要透不過起來。
似乎只要一靠近白吟塵,自己就很容易這樣。
“你不需要對我道歉?!北税独淅涞馈?
“......”白吟塵微微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要說些什么,但眼眸終究還是垂了下來。
但也就在這一瞬間,一點極其細微的白光忽然在白吟塵視野的一角閃爍了一下,宛如夜空的一顆亮星,劃過天際。
彼岸見白吟塵沒有吭聲,便也就不再看向他,剛想轉身繼續往前走去,結果自己的手臂卻是被白吟塵給猛地拉住,拉向他所在的地方。
“你!”彼岸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這個人為什么總是這么硬來?!
剛想著要掙脫白吟塵的手,結果卻是“嗖”的一聲,仿佛是有什么東西插在了她的腳邊,彼岸一怔,低頭看去,便是看到一支利箭,此時正插在她的腳后跟不遠處。
如果剛才不是白吟塵拉了自己一把,恐怕自己的腹部就要中這一箭了。
哪里來的箭?
彼岸一驚,扭頭往身后望去,但除了這一片幾乎有著半人高的蘆葦田之外,卻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與此同時,彼岸也意識到抓著自己手臂的那一只手的力道,似乎在逐漸加重,下意識抬頭看向近在咫尺的白吟塵的臉,但白吟塵臉上的神情,并沒有發生太多變化,依舊是一副仿佛訴說著這世界誰主沉浮與我何干的冷淡模樣。
也只有白吟塵自己才清楚,此時自己內心的殺意已經在這一瞬間,飆升至了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