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吃著熱騰騰的面條,彌漫的霧氣一下子迷糊著彼岸的視線,隨即又一下子飄散在半空中。
耳邊傳來六夜飛快吸著面條的“呲呲”聲,彼岸不由得轉過頭去看向六夜,結果卻是看到了六夜因為吃太快而導致自己的舌頭被燙到了的畫面,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吃慢點。”
六夜聞言,一邊用手飛快地給自己的嘴里扇著風,一邊沖彼岸狠狠地點了兩下頭。
彼岸這才回過頭來,一邊細嚼慢咽著,一邊有意無意地看著這條小街上,三三兩兩路過的路人。
路過的些許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這些人的臉上似乎都沒有什么因為戰亂而表現出的悲傷、憤怒這一類的負面情緒,和彼岸在安定、廣寧城中看到的那些百姓們并無兩樣。
西平,確實是在戰亂中沒錯吧......
彼岸不由得有些懷疑。
但隨即,彼岸還是在自己內心搖了搖頭,六月雪和白梅二人在西平遭受重創,這件事情是確鑿無疑的,而且自己此次前來西平的主要目的,為的就是解決六月雪和白梅早前時沒有處理完的戰場游魂。
想到這里,彼岸的眼眸中不禁浮現出一抹堅決之意。
白吟塵自然沒有看漏彼岸此時的臉色不知為何變得有些嚴肅,便像是有些開玩笑似的開口問道,“面條不合胃口嗎?”
“嗯?”聽到白吟塵的聲音,彼岸這才收回了自己的思緒,抬起頭來看向眼前因為這熱騰騰的霧氣而像是蒙了一層紗似的白吟塵,當反應過來白吟塵說的話的時候,便搖了搖頭,“沒,挺好吃的。”
“那是因為西平戰亂?”白吟塵看似隨口問道,卻是一語中的。
彼岸不禁一愣,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我想知道,戰場在哪里。”
聞言,白吟塵微微蹙眉,看向彼岸那一雙認真的雙眸,語氣不由得變得有些低沉,“你知道這個來做什么。”
“我要去。”彼岸直言不諱道。
“你沒必要去。”白吟塵皺了皺眉頭。
“我必須去。”彼岸一字一句道,話里沒有絲毫退讓之意。
白吟塵看向彼岸的眸子頓時一沉,但彼岸臉上的神色也沒有絲毫的動搖,兩個人就這么僵持了一小會兒之后,還是白吟塵率先妥協了。
白吟塵重重地嘆了口氣,看向彼岸,“我可以告訴你,但有條件。”
“什么條件。”彼岸的心中下意識地便是有些警惕,總覺得眼前這個人不會提出什么對她有利的條件。
“你不可以一個人去。”白吟塵說道。
“我......”彼岸剛想說她會帶著六夜一起的,但剛開口,話便已經被白吟塵給打斷了。
“我和你一起去。”白吟塵淡淡道,話里卻是沒有任何可以被人拒絕的意思。
“你?”彼岸愣一下,接著便是想到白吟塵是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會趁機溜走,所以才這么說的,便開口道,“你的鐲子我還戴在手上,我不會溜走的。”
聞言,這一次愣住的反倒是白吟塵了。
白吟塵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澀,這丫頭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但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給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
“反正我和你一起去,這是條件。”白吟塵也沒有打算去解釋什么,就這么直白地說道。
“行......”彼岸無奈,只好點點頭。
看到彼岸應下,白吟塵這才滿意地繼續吃著他面前的面條。
吃完了面條,告別了鋪子的胖大娘,三人便起身往著大街對面的宅邸走去。
“話說你說你會解決這場西平戰亂。”回去的路上,彼岸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白吟塵問道。
“嗯。”白吟塵只是點點頭。
彼岸看著白吟塵的側臉,以為他還會再說些什么的,結果等了半天,都沒有下文,只好繼續問道。
“怎么解決。”
白吟塵卻是側過頭,對著彼岸微微一笑,“想知道?”
彼岸看向白吟塵,此時此刻白吟塵這模樣,就仿佛是在對著她說“想知道的話就求我呀”一樣。
“......嗯。”彼岸僵硬地點點頭。
白吟塵倒也沒有繼續賣關子,簡單地說道,“林疏沫是關鍵。”
“嗯?”彼岸微微一愣,對于白吟塵的這個答案,她倒是有些意外,腦海里浮現出林疏沫那安安靜靜坐在樹蔭下的模樣,就仿佛是在訴說著,這世界的沉浮好壞、與他何干。
這樣的一個人,會是解決西平戰亂的關鍵?
彼岸眨了眨眼,首先她可以肯定的是,從外表上判斷林疏沫絕不是什么能夠以一敵千的猛將,就他那細弱的胳膊能不能揮舞起劍還得另當別論呢,不過既然武力不行,說不定人家智謀很行呢,可是林疏沫整個人透露出來的氣質,又不像是能夠擔任戰前指揮的人,但如果說只是一介能夠出謀劃策的小謀士會成為解決西平戰亂的關鍵,又不大可能......
既然這樣的話,能夠左右一場持續已久的戰亂的人,就只能是......
思索了一番之后,彼岸抬起頭來看向白吟塵,問出了自己最有把握的一個可能性,“難道說,他背后的身份不簡單?”
結果白吟塵卻是對著彼岸,輕輕豎起了自己的食指,抵在了彼岸柔軟的唇前,又故作高深的模樣柔聲道,“秘密。”
“你......”此時就算是彼岸也忍不住稍稍提高了一些自己的音量,但看到白吟塵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模樣,彼岸硬是忍了下來,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不再去理睬白吟塵。
白吟塵看到彼岸眼眸漸漸暗下來的模樣,便已知曉彼岸心中所想,但也沒有再說什么,就這么回到了宅邸內。
結果白吟塵一行三人剛進門,卻是看到了合歡正站在大門口進來正對著的門庭處,臉色似乎是有些......氣憤?
同時白吟塵和彼岸也注意到了,合歡身旁此時,正跪著一名女子,女子的臉低垂著,長長的黑發幾乎遮住了她整一張臉,讓人看不清她的長相。
“這是怎么回事。”白吟塵不禁皺了皺眉,心想著自己就帶著彼岸出去吃碗面的功夫,怎么宅子里就發生事情了。
“回稟尊主。”合歡恭敬地回答道,“尊主到達西平之后,含笑便開始警戒尊主住處周遭一帶,結果卻是發現了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特地帶她前來打算交給尊主處置,結果正好含笑來時尊主不在,便交于我,由我轉達給尊主。”
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彼岸一邊聽著合歡的話,一邊又一次往那跪在地上的女子看去,感覺好像哪里見過,但一下子又記不起來是在哪里。
于是彼岸瞥了一眼白吟塵,卻是看到白吟塵的臉色似乎有些陰沉。
白吟塵臉色會變得有些陰沉,自然是因為他認出了,此時此刻跪在地上的女子是誰。
“無視我的命令出現在這里,你打算作何解釋。”白吟塵冷聲道,“九香。”
聽到白吟塵不帶絲毫感情般的冷漠聲音,跪在地上的女子似是身形一抖,這才抬起頭來,看向白吟塵。
......九香?
彼岸這才認出來了,此時跪在地上、顯得有些狼狽的女子,正是在安定城中白吟塵那宅子里見過的九香。
抬起頭來看向白吟塵的九香此時眼中露出的,全是慌亂和無辜的神情,她帶著些許哭腔般的聲音開口道,“我、我會一路跟隨尊主來到這里,這都、都是睡蓮姐姐命、命我做的,尊主我、我不是故意的......”
“睡蓮?”白吟塵眼眸微微一沉,似是還有些懷疑。
“真、真的!”九香慌忙跪在地上往前跪走了兩步,道,“尊主您可得相信我啊!”
“睡蓮為什么讓你這么做?”白吟塵的眼中沒有絲毫因為九香的哀求而心軟的意思,只是繼續冷聲問道。
“因、因為......”九香說著,聲音卻是不由得弱了下去,還同時有意無意地朝著站在白吟塵身邊的彼岸看去。
“說!”看到九香這吞吞吐吐的模樣,而且還帶著一種讓他感到不舒服的目光打量著他身旁的彼岸,白吟塵頓時冷聲呵道。
要知道白吟塵平日里說話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幾乎沒有出現過什么會讓他動怒以至于會表現出來的情況,所以眼下白吟塵只不過稍稍提高了一些自己說話的音量,就連一旁的合歡都不禁身子微微一抖,看向白吟塵棱角分明的側臉,竟是不由得有些害怕。
一種對上位者的威壓沒由來的害怕。
九香見狀連忙是啜泣著跪倒在了地上,額頭扣地、顫抖著說道,“睡、睡蓮姐姐命、命我趁著西平戰亂,解、解決掉伴隨在尊主身邊的、的彼岸姑娘......”
聞言,彼岸稍稍一怔,腦海里浮現出在白吟塵面前裝嬌弱、但其實是個大姐大模樣的睡蓮的模樣。
雖然對睡蓮,彼岸并沒有什么好感,但眼下聽到九香這么說,彼岸還是不由得疑惑了一下。
解決掉我?是想要除掉我的意思嗎?為什么?
一邊想著,彼岸卻是忽然覺著這周圍的空氣有些靜謐得可怕,不管是跪倒在地上的九香、還是站在一旁的合歡,就連跟在自己身后的六夜,似乎都是一副大氣都不敢出的模樣,于是回過神來的彼岸便扭頭朝著正站在自己身旁的白吟塵看去,結果卻是看到,被額前發梢微微遮住一些的白吟塵的雙眸之間,此時正散發著一股足以令鬼神感到顫栗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