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清鳶僵著身子維持雙手被扣的姿勢出神,她剛才是不是眼花了。她好像看到他臉紅了,他這樣的老司機(jī)也會臉紅么。她回想起百里煉適才急于逃避的樣子“噗呲”笑出聲,雙手撐著桌面起身走了兩步,“哎呦,我的老腰啊。”
她揉了揉自己的腰,難道是最近伙食太好,手感胖了一圈。不行不行,后日便是姜王的壽宴,她得減減體重了。
沐浴后,紀(jì)清鳶一人躺在床榻上數(shù)羊。習(xí)慣于兩人的相依相偎,換成一個人她反而不自在了,翻來覆去無法入眠。開始是數(shù)羊,后面數(shù)水餃,一千只羊都跳過火圈了,一千個餃子也下鍋了,她還是沒睡著。
“不就是個男人么,天底下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我好歹也算個美女,就不信沒百里煉我活不了。”紀(jì)清鳶拉起被子蒙住自己。不一會兒,她一把掀開薄被坐起身:“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還是睡不著。啊……”她胡亂扯著自己的長發(fā),不愧是三千煩惱絲,煩惱地要死。
赤腳下了床,紀(jì)清鳶披上外衣推開窗戶。不夜之城的美稱果然名不虛傳,臨近子時,街道兩側(cè)依舊明亮,燈籠高掛,喧鬧不斷。樓下摩肩接踵的人流來來往往,她半個人趴在窗臺上。寂靜的夜晚,一個人待著果然容易胡思亂想。
終于,只剩她一個人,爸媽不要她了,他也不要她了么?
溫?zé)岬囊后w在眼眶中積聚,沿著面頰流下,她捂住自己的臉埋入手中,淚水從指縫間滴落,哭到最后整個人猛地抽搐起來。
百里煉出了客棧一個人在街上游蕩。入眼處一望無際的人頭,前幾次他的身側(cè)總是站著她,她愛笑愛鬧,膽子小愛講義氣。有些事,有些人,舍不得,放不下,只能痛苦。
她說“愛”的那一刻,他退縮了。
她是他手里的棋子,可他對這顆棋子動了心,妒火中燒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她只是和凰梟親近了些,他便忿然作色。留她越久,他越是下不了手。
繞了一圈,百里煉又回到了縈牽客棧,他看著客棧的牌匾苦笑。
她該睡了,他輕聲推門而入。眼前的畫面卻讓他大吃一驚,紀(jì)清鳶坐倒在地上,雙手攀著窗臺,赤腳,外衣滑落。
他的胸口傳來一股劇痛,從心底的某一處延伸至整個心臟,流走在血液里,遏制了他的呼吸。
紀(jì)清鳶似乎是哭累了,意識有些模糊,半睡半醒。淚痕猶在的臉上,惹人憐惜。
“清鳶。”他蹲下身喚她。
“百里煉。”紀(jì)清鳶只當(dāng)自己是在做夢,夢里他回來了。
“地上冷,小心著涼了,快起來。”
她撲到他懷里,嗓音微啞:“你抱我。”
他記得她說過一句話,她只會給人一次機(jī)會,他不要她,她就離開。她不離開,代表她對他還有念想。感情是最經(jīng)不起的試探的東西,他也明白,下一次,她會毫不猶豫走人。
百里煉抱著紀(jì)清鳶回到床榻上,她不鬧也不說話,呆呆地注視著他,長而密的睫毛被淚水粘住。
“怎么?我很好看么?”他攬住她的腰拉近自己。
“你為什么總是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我有那么喜歡你嗎。”她抬手撫上他的臉,從額頭向下到下巴。
“有,你不僅喜歡我你還愛我。”原來她以為自己在做夢,難怪,以她平日的性格也說不出如此黏膩的話,他逗她。
“不對,我只愛我自己。”她伏在他胸前閉上眼。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她的背,最后在規(guī)律的動作中自己也陷入夢鄉(xiāng)。
衛(wèi)暻弈先梁傾默一步轉(zhuǎn)醒,清晨的陽光照進(jìn)屋內(nèi),映著整個屋子猶如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今日,大概是他起得最遲的一日。
梁傾默的左手環(huán)在他身前,頭枕著他的左臂,不知做了什么好夢,笑容倒是甜。這姿勢怎么來的,衛(wèi)暻弈雙眉顰蹙,明明昨晚兩人兩個被窩。他正猶豫著要不要拉開梁傾默的手。
“嗯……”梁傾默呢喃似要醒來,抱得更緊了些,兩人貼地更近。衛(wèi)暻弈二話不說,一把推開她的手臂,一床被子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蓋在她身上。身為一個城主府大小姐,睡相不是一般難看。
睡了一晚的手臂,沒了枕頭梁傾默很不舒服,她閉著眼摸索。
“梁傾默,你就這么缺男人?”耳畔傳來熟悉的諷刺,梁傾默艱難地睜開眼。
“你,你,衛(wèi)暻弈……”放大的怒臉嚇得她睡意全無,連忙掀起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還好安然無恙。
“我的手臂你枕得可舒服?”他湊近她。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拉起棉被蓋住自己半個臉,露出一雙小鹿般的杏眼。
“還有下次,就給我睡地上。”衛(wèi)暻弈起身穿衣。“記住,我不在別亂走動。”
“嗯。”梁傾默看著空蕩的床頂,她昨晚竟然和他睡了,簡直不可思議。她說過要勾引他,這算勾引么。不過,有人陪著的感覺,真好。
明日壽宴便開始了,一共三日,比姜城的任何節(jié)日都要隆重。不能出去,自己難不成要在客棧待上一整天。她是喜靜的性子不錯,可眼下沒書也沒其他打發(fā)時間的東西,她就算再喜靜也待不了多久。
“蔓草。”梁傾默朝門外喊道。
“少夫人起床了嗎?”
“打點(diǎn)水進(jìn)來,我要洗漱。”
“是。”
梁傾默下樓用膳時,一圈的人都在談?wù)撁魅盏氖⒀缂霸瓢操€場的下注排名。說起云安賭場,那晚紀(jì)清鳶帶著她還未下注,她便被抓了,不然碰個運(yùn)氣也好。
“傾默。”紀(jì)清鳶打著哈欠從樓上下來。
“看你的臉色,昨晚沒睡好?”梁傾默關(guān)切道,忽地又像是想起什么,“啊,你們……”
紀(jì)清鳶拿起一只包子塞入梁傾默口中,“你們昨晚干了什么,我們昨晚就干了什么。”
他們昨晚,就單純地睡了個覺。
“你們吵架了?”按紀(jì)清鳶的性子這回兒早該聊開了,不是去哪里吃便是去哪里玩,沉默的她定是心里不痛快。
“算是吧。”紀(jì)清鳶低頭喝著白粥。
她不說,她作罷,兩人安靜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