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相思一路跑回了病房，進到屋里的時候看到奶奶正在休息。老人頭發還沒有徹底變白，鬢角上還稀稀拉拉有幾抹黑色。

林相思坐在奶奶身旁，看著她，她不敢相信姑姑說的話都是真的，奶奶怎么能就這么放棄自己呢？她還沒看到自己和堂弟結婚，還沒等到她的孩子出生，叫她一句太姥姥。奶奶之前跟自己說的話都是騙人的嗎？

林相思有記憶的時候她的爺爺已經去世了，對爺爺的印象也全是從家里大人那里聽來的。爺爺思想有些傳統，重男輕女。在林相思之前出生的全是女兒，所以他多多少少對老三家這胎抱了期望。等到林相思出生，爺爺一看是個女孩，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所以對林相思也沒有對她兩個姐姐親昵。

這些話都是林相思從媽媽那里聽來的，可能是因為爺爺待自己不如兩個姐姐好，媽媽對這件事頗有微詞。好在林相思的奶奶還算一視同仁，家里的孩子都一樣親。甚至還因為林相思在爺爺那里受冷落，對她更好了幾分。

說來也算不幸，爺爺盼了那么多年的孫子，臨死前家里還沒有個男丁，是他最大的遺憾。林相思的堂弟是在林相思爺爺去世一年之后才出生的。那時林相思的爸爸媽媽都在外工作，是奶奶一手把林相思給帶大的。

那時奶奶帶著林相思和堂弟，沒事的時候總愛講爺爺的事情。尤其是堂弟，他是被寄予了多大的期待才來到這個世上的，奶奶總是遺憾，遺憾爺爺在臨終前還因為家里后繼無人的事不能安心。

等到林相思大一些的時候，也會主動問起奶奶她和爺爺的故事，那時候奶奶總是笑笑，“哪有什么好講的？都是家里安排的，不值得說?！钡墙蛔×窒嗨祭p，奶奶還是講了一點她和爺爺的故事。

“我和你爺爺是包辦婚姻，那個時候哪有什么自由戀愛，女孩子在家都是賠錢貨，留在家里也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早點嫁出去省點糧食錢來的劃算。我和你爺爺只見了一面就定下來了，你爺爺還讀過書呢，也沒嫌棄我是個沒文化的。”奶奶講到這里，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后來我們就搬到了老宅子這里，后來有了你大伯，然后是你二伯和你爸，我和你爺爺想要個女兒，接連三個都是男孩子，好在老天爺眷顧，最后生了你姑姑出來。你爸爸他們這一輩沒一個叫人省心的，一個比一個淘氣，當年可沒少氣你爺爺?！闭f到這里，奶奶就不說話了。

林相思也知道她為什么沉默，因為爺爺就是腦溢血去世的，跟他早年愛生氣的事多多少少有些聯系。

林相思一直不懂，那個年代包辦婚姻，兩個完全陌生的人就這么湊在一起，能產生什么樣的感情。想想過去的事，和今天姑姑的話，她大概有些了解奶奶和爺爺的感情了。

爺爺那么早就去世了，留奶奶一個人照顧這一大家子，奶奶肯定是怨他的，相處了這么久、依靠了這么久的人忽然離開，奶奶肯定沒法適應，誰知道表面堅強的撐起一個家的她，在深夜時會不會一個人在角落里背著孩子們哭泣呢？

林相思想她明白奶奶的話了，奶奶這一生活得太辛苦了，也從來沒有哪一天是為自己而活的，一個人在世上孤獨了這么久，爺爺才是她心里最大的歸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