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愈發暗淡，雪也落成鵝毛般大小，先是墜地即逝到逐漸堆積幾尺。

雪夜是真的來臨了。

辦公室內，蘇北沐笑著笑著就不見了她的笑靨，她伸手合上電腦，只剩面目表情。

“出去吧，早些回去。”蘇北沐垂下眼，令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蘇雨櫻與夏朵兒對視一眼，皆是垂首退了出去。

她們都感覺到身邊圍繞著一股化不開的傷......

室內，很是溫暖，當然也極為安靜。

蘇北沐眸子里是風起云涌，卻又似潮落，幾番起伏，她起身，在已是冰冷，空無一人的樓道中穿梭。

她去了一個地方，往下三層樓的辦公室，是屬于蘇嫻的那片天地。

這個時刻，總司內沒什么人，這一層也只是蘇嫻的地方亮著燈而已。

不刺眼的燈光，很柔和，似月光，卻又清冷。

蘇北沐站在門外，能清楚的感受到心里的起伏。

也許，她的猜測是對的。

這一開始，便是個局。

最早時，是從她出生就開始轉動的局。

蘇北沐不知自己是該冷笑還是苦笑，斂下心底的陰鶩，她敲響了門。

里面戰戰兢兢的黃鶯聽到敲門聲差點以為是幻聽，她抬起頭看向蘇嫻，嘴微張，皺著眉頭。

蘇嫻也是看著她不說話，臉上卻有散不去的陰霾。

她蹙眉，心中默想，這個時候，誰會來？

“去看看。”蘇嫻轉頭看向窗外的夜色，輕聲對她道。

黃鶯神經一放，松了口氣，便點點頭，走過去將門開出一道縫兒。

許是背光的原因，低著頭的蘇北沐宛若夜的幽靈僵立在門外，黃鶯本就是沒緩過神，這一見，險些沒把魂給丟了。

她失態地一連后退幾步，眼珠子瞪得極大，好似見了鬼，驚慌中還有幾分恐懼。

黃鶯這一摔，引起了蘇嫻的注意，她順勢而望，望進了一雙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眼。

“黃經理這副見了鬼的樣子，我有那么可怕嗎？”蘇北沐唇輕啟，湊近了黃鶯，摸了摸自己的臉，對著她忽地笑問。

黃鶯隔著衣物使勁掐著自己的軟肉，試圖保持鎮定，她強撐起笑臉，道：“蘇總好，這么晚了，您還不回去嗎？”

“這會兒不晚，你不也是留在這兒沒回去么。”蘇北沐忽明忽暗的臉在黃鶯眼中，那就是蒼白無比，毫無人氣。

她后退兩步，垂首恭聲道：“是是，事情已和副總談得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您請便。”

黃鶯朝蘇嫻望去，目光里有哀求，她現在只想快點離開身邊的這個人。

“嗯，你出去吧。”蘇嫻眸子一暗，微微頷首。

黃鶯見狀，朝兩人鞠了一躬，腳步無聲卻是極亂地跑出了這里，并關上了門。

“蘇總怎么親自下來到我這兒來了啊，你若是想見我，直接吩咐一聲便是。”蘇嫻客氣地笑道。

“我不能來嗎？”蘇北沐露出不知是何意的笑，放眼四處看著這里的一切。

蘇嫻的臉皮不知為何抽了抽，她嬌笑：“怎么會呢，蘇總是有什么事么？”

“嗯，有事。”蘇北沐找了個位置坐下，離蘇嫻很近，對面而已，“蘇嫻姐，你不容易，卻不明智，那些不屬于你的，何苦去爭？”

蘇嫻姐......

這是她來蘇家，這個天驕之女第一次這么稱呼她。

蘇嫻臉色一變，心里微抖，看著蘇北沐的眼神漸冷，但同時她想說的話也在這一瞬，忘記了......

“很奇怪？其實不奇怪。”蘇北沐斂著眸子，自言自語，“那些權利似乎也不屬于我，我從來不去妄想，最起碼，在認識到的那一天，就死心了。”

蘇嫻動了動唇，不知該如何接下去，她平生頭一次細細打量著這小她幾歲的女孩。

不錯，是女孩。

從一開始，蘇北沐在她眼里不就是個不成氣候的嬌兒么？

可似乎，這個女孩，強大到她無法去想象。

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你長的很像一個人，十多年前，你的樣子一直在我腦海里，從未忘記，我想，你的樣子沒變。”蘇北沐迷離著雙眼，緩緩抬頭望著蘇嫻。

“你不像孤兒，我也不信。”蘇北沐又道，“真想看你卸下妝的樣子，我很好奇，你為什么要化這么濃的妝，不適合你，真的。”

“這個面具帶著很累吧，不過是你親手畫上去的，想來又沒那么難受吧，嗯，是嗎，哈哈哈。”蘇北沐說道最后笑出聲，有些凄厲。

蘇嫻的呼吸有些重，她幾乎是想拉著眼前人的衣領，大聲質問“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蘇嫻姐，你好好想想，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哦不對，是選擇性忘記了什么。”蘇北沐嘴角掛著妖嬈的笑，很璀璨。

她的臉離蘇嫻只是一尺近，她仍在慢慢湊近，從蘇嫻有些空洞的眼底可清晰看見她的面容，似是有摧毀人心神的誘惑力。

蘇嫻在蘇北沐面前，全然不知自己丟失了所有的偽裝，就像一個被遺棄的人，無助且彷徨。

她曾經，的確，選擇忘記了一段不太美好的記憶。

那時，她好像不超過十歲的年紀，就知道哪些記憶是痛苦的，不該留下的......

“為什么？為什么......”蘇嫻的眸子里蓄滿了淚水，嘴中喃喃，整個人渾渾噩噩，似陷入了夢魔之境。

她，確實很像一個人呢。

她記得她有一個妹妹，妹妹......

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