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痛？”謝風雙眉緊蹙，眼神憂傷中帶著憤怒，“知道痛，就證明你還有感覺，那為何一點都不顧忌別人的感受？”

我微微瞇起眼睛，愣愣看著他。

我這副生不生，死不死的模樣，我自己看著都嫌惡心，難為他忍了我一個多月。

謝風松開鉗制我下巴的手，大手抓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拉，我就被拉起身來半坐著。腰際無力，我有些不適應地撐著身子看著他。

“你看看你現在，猶如行尸走肉般活著。既然這般痛苦，不如我一劍殺了你，從此干干凈凈，你我都不必煎熬！”他語氣中有著難以壓抑的痛苦，我被嚇了一跳。

認識他這么多年，從未見過他大聲說話，更何況是生氣。

我害怕地把手往回縮，想收回被他抓得有些疼的胳膊，卻被謝風一把拉入懷里，緊緊摟著，動彈不得。

“蘇陌，你不要再這樣，我看著心疼！”他的唇附在我耳邊低聲道，“自此父君接我入大炎，我每日都想著你。那天你突然不知所蹤，我瘋一般地四處搜尋，卻只見到那個斷了的白荷簪頭，我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般。本來父君早早就讓我回大炎去，我一直執意不肯。因為我想守著你，等你長大，卻不想把你弄丟了，天底下哪有我這種又笨又傻的人……”

我呆呆地靠在謝風的懷里不敢動，腦袋里一片混亂。

“方寸大亂之下，我只好以太子身份命令負責保護我的暗衛，去查訪你的蹤跡。可只能查到你被人帶入了京城，至于是何人帶你去了何地，竟是一點消息也打探不出來。”他的聲音放低，卻更清晰地在我耳邊響起，“直到那日，我以大炎使臣身份在璃王設的宮宴見到你。那天，我一眼就認出了你，心頭欣喜若狂，女兒家裝扮的你果然如我所想，美若天仙。可你竟成了怡親王妃，我以為是自己認錯人了。直到你認出我隨身帶的白荷簪頭，我確認你就是蘇陌，是我守護了多年的蘇陌！”

謝風的話令大吃一驚，他在說什么？

他守護我？他……是對我有意？

我竟一點也不知道！

謝風坐直身子，看著我的眼，一字一句，極其認真地看著我說：“老天現在將你送回到我的身邊，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周介傳信給我，說璃王已動手，我便孤身潛入璃國，只為白荷花燈升起那一刻！蘇陌，我現在說這些話，雖有些不合時宜，但你聽著，在這世上，你并非孤身一人，你還有我！”

他何時知曉我是女兒身？

又是何時對我有了情義？

若是一年之前知曉，那時的我該多么開心！那個單純的尚不知人世險惡的我，少女懷春，一心一意愛慕著他。現在的我只是舍不下腹中那塊肉，殘喘著度日。最愛的夫君棄我，叛我，殺了我的親人！我每日每夜都在痛苦中煎熬，已經一步步墜入無望的深淵。

生命中的沉重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一日一日挨著，猶如行尸走肉一般。這世間如美酒般醉人的愛情，如春日迎風綻放的桃花般嬌艷的笑靨……

所有諸如此類的美好，都與我無關！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任由眼里的淚一滴滴滑落。

“我不是逼你！蘇陌，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還有我，你還有我！”謝風見我落淚，面露不忍，笨拙地給我拭淚，“蘇陌，別怕……”

……蘇陌，別怕……

淚眼朦朧的我誤以為是劉緩在一聲聲說著。

他也曾摟我入懷，柔聲安慰我別怕，那個溫暖懷抱的味道，我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可是他卻用這柔情蜜意，化作世間最鋒利的刃，扎進我的心臟！

他說在桂樹上初見對我動心是假的；我重病時他連夜奔波只為見我安好是假的；大婚之日他說此生永不負我是假的……

他說會護我周全，他說他會拋下一切，與我雙宿雙棲；他說過……他說過……

我的心口疼得厲害，額頭上滲出汗意，我抬手用力按著，大口大口地喘息……

九哥，你為何要騙我？為何……

謝風見我突然面色慘白，忙扶我躺平身子，厲聲喚道：“陸英！陸英……”

我無力地睜開眼，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人影走了過來，他捻著細長的銀針往我身上扎。幾下刺痛過后，我心頭突然襲來的刺痛感慢慢淡了下去，眼皮越來越重，恍惚間聽到一道冰冷的男聲響起，“……心神損耗……不可再受刺激……”

他應該就是陸英了。

我怕謝風擔心，勉強張口說了句“我沒事”，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