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完后，把碗往謝風面前一推，“我還要一碗！”

謝風看了我一眼，沒動。

“你許久未進食，一次進食太多，腸胃會難受。”他把藥碗往我面前一放，“稍稍涼一會，溫度適宜，你再喝！”

我怔怔地看著碗中烏黑的藥汁冒著氤氳的熱氣，輕輕點頭。

“去大炎的事，待我安排好一切，我們就出發。”

我抬頭看著他，應了聲“好”。

一年的時光，他變了好多。以往的沉靜儒雅，書生氣十足；現在的他，沉靜中透著穩重，儒雅中又有著堅毅，身上果斷的王者之氣愈盛，只是眉宇之間總是微微蹙著。這一年他在大炎肯定也是并不好過，身心都煎熬著。縱有大炎帝君護著，下暗手也不在少數。

那夜，他彎弓拉箭，單手飛箭，身上的肅殺之氣，讓我更加明白。

他是謝風，更是大炎的太子！

燭火下，他靜坐在一旁，墨發干凈利落地挽成一個發髻，以玉冠固定，眉眼清俊，修長的手握成拳，一只手置于桌上，一只手置于腿上，以往執筆飛龍走蛇的手，虎口處已有薄繭。

“秦娘她……”我張口欲問，又不忍開口，“我……”

“秦娘的后事我已經料理好。”謝風低聲緩緩說道，低沉的聲音中難掩悲痛，“尸首是在下游找到。秦娘與李瀟生未能同衾，我命周介將他們夫妻合葬在一處。只是時間倉促，沒能太過周全。”

“多謝你！”我麻木地說著，喉頭發緊，心還能痛成什么樣子，“若不是你，秦娘只能暴尸荒野，我死后也是沒臉見她。”

“秦娘一直待我很好，我自然不會讓他們夫妻二人白白送命。你放寬心。我來處理。”謝風見我泫然欲泣，聲音放低了些。

我雙手放在藥碗邊上。忍住淚意。滾燙的溫度從瓷碗傳到掌心，冰涼的雙手慢慢暖了起來。思忖了一會，我還是艱難地開口：“白遠道，當真是……他當真已經死了嗎？”

他“嗯”了一聲，緩聲道：“他與三王劉清的一舉一動，早已在璃王掌握之中。璃王劉施城府極深，最善人前不動神色，背后給與致命一擊。劉清最大的敗筆就是讓白遠道拉攏劉緩，白遠道求璃王將獨生愛女賜婚劉緩，看中的就是劉緩多年征戰沙場，在軍中的威望。璃王與劉緩聯手撒下大網，一唱一和。表面上，璃王對劉緩不再似以前那般信任，就連你與……就連劉緩大婚都借故沒有到場，劉緩也是擺出一副驕縱之態，偶爾也露出不滿。殊不知，劉緩才是插在他們心口的一把刀！”

謝風語氣平緩，像是在講一個極為平常的故事。可這個故事里有多少人的性命，多少人的鮮血……只有當事之人才會刻骨銘心地記著。

劉緩，他又何嘗不是插在我心口的一把刀！要了我的命，也斷送了我生存的方向。

我忍著心頭一陣一陣抽搐的疼痛，盡量讓語氣平靜：“白府的人全部斬殺殆盡了？”

“白遠道一死，白府隨即查封。好像有一個名喚白山的侍衛逃脫了，現在城門關閉，到處張貼著抓捕他的文書，盤查得很緊。”

白遠道一輩子拼命去追求權力和富貴，最終卻賠上了性命，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

“白山？”我的嘴角扯上一絲苦笑，好歹還有人活著，“他逃走了就好。”

我望著謝風的眼睛，悶聲開口道，“白遠道的尸首……若有可能，勞煩你……”

這件事，我還是不知道怎么說。可如今這種局面，我又是無能為力。

對秦娘我是無能為力，對白遠道，我依然還是無能為力。深深的無力感和挫敗感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原來我什么都不能為他們做，也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