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今琬一個人站在空蕩的包廂內，頭頂是光怪陸離的燈光，耳邊還回蕩著他的話。

既要她做他的炮灰，又要她明哲保身，這兩件事情到底矛不矛盾？

沒有時間多想了，方遇知既然離開房間前丟給她這套衣服，就是要她在里面換上。找到包廂的衛生間，她在里面快速換掉了身上的校服，穿著制服出來。

上衣是簡單的白襯衫，領口用黑色長絲帶束起，打了個蝴蝶結。褲子則是中規中矩的長筒褲，布料類似梭織，穿起來不難受也不舒服。

方遇知在門外等她，身邊還站著一位穿絳紅色旗袍的女人。

“你跟她去化妝，隨后到666包廂找我。”

這話，顯然是對著陸今琬說的。

“跟我來吧，往后東西都可以放到辦公室里，有柜子給你鎖，別人拿不走的。”

這是個美女，一笑就眉眼彎彎，她說：“我叫小夏，往后你來上班，我會給你化妝，至于卸妝，你可能得自己動手了。八點以后，這里會更忙。”

化妝的十幾分鐘內，陸今琬就和小夏混熟了。小夏給她畫了個大濃妝，說是方遇知吩咐的。

“我看啊，方總對你還挺好的，讓你化濃妝也是為了保護你。”

最后給陸今琬上了點散粉，小夏直起腰，看著自己的作品，很滿意。

“你自己看看，好看不？”說著把平面鏡推過來。

陸今琬打量著鏡子里的自己，也還過得去，只是眉眼沒有一處像她自己了。也好，在夜撩人的她，可以做回二十多歲雷厲風行的她了。

“走，去找方總。今晚上666包廂來的是常客，每次都記賬，但沒有一次付了賬，還欠著蔣老板好幾萬呢，方總今晚有點麻煩。”

說著，還看一眼陸今琬的小身板，“你能行不？”

陸今琬扯起唇瓣笑笑，厚重的粉底壓得她肌膚喘不過氣，也許過些日子她可以自己化妝，也不至于讓自己難受。

“到了，你一個人進去吧，我們可不敢進。”還奪了一旁服務員的果盤塞給陸今琬，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自己進去。

陸今琬一手扶住果盤，一手推開門，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迎面襲來。

“就讓秋風帶走我的思念，帶走我的淚——”

忽然停止的音樂，緊接著響起的玻璃瓶碎聲，讓陸今琬心里一緊，她快步走過去，看到方遇知一個人孤清站著，對面的卡座則站起來一大群人。

“你什么意思？我們老大是那種欠錢不還的人嗎？催債還催到包廂里面來了，你們老板就是這樣教你們做人的？”

方遇知冷冷道：“若非你們拖欠太久，我又怎么會走進來打擾你們興致？也罷，今天給句準話，這錢一共五萬七，什么時候給？”

“就—不—給！我看你能怎么辦？”

極其囂張，以為握著啤酒瓶，就握住了生殺大權。

陸今琬端著果盤上前，用清淺卻不容忽視的嗓音說道：“各位消消火，這是我們老板送過來的果盤，今晚上免費贈送。她人還在前面包廂里，沒法過來，讓我替她和方總給你們賠罪。”

“這還差不多，小姑娘還懂事點……”

“不過，”陸今琬笑瞇瞇道：“老板說了，她在陪榮慶天的老大聊天，要是這里的賬要不回來，還請你們的老大往那走一遭。”

榮慶天，天市最大的黑道。

他們面面相覷，直到主心骨發聲：“行了，瞧你們那慫樣，不就是五萬七嗎？我又不是沒有，給他們就是了。”

“老大，誰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我去前面看看，要是她騙人，我非宰了她不可！”

“我才要宰了你！吃飽了沒事去惹榮慶天？你不怕死盡管去！”

“老大……”那人狗腿地湊到主子面前，接過金額五萬七的支票，遞給了陸今琬。

“我們老板就喜歡爽快人，歡迎您下次光臨，我們可以給你打會員折。”陸今琬道。

“哦？會員折是幾折？”

“會員折，就是折六根肋骨。”

這話，不是陸今琬說的。

清清冷冷的男聲，來自方遇知。他拍了拍手，立即沖進來八個黑衣男人，手持鐵棍，肌肉飽滿。

“若非小鹿幫你們的忙，恐怕——今兒晚上你們都走不出這個房間。”

陸今琬這才看到他的后手，原來，方遇知早有準備。而她，搶了他的風頭，但卻避免了一場爭端。

幾個小弟連帶著為首的人臉色煞白，眼睜睜看著陸今琬和方遇知走出包廂。

“下次別莽撞了！”方遇知目不斜視，話卻是對著陸今琬說的。

他本來就做好了準備，若是里面談不成，就用武力解決。沒想到陸今琬沖了進來，那一刻，他不說話，只想觀察陸今琬的反應。

雖然他還算滿意，但……一個不小心，陸今琬就真成他的炮灰了！

陸今琬落后他一步，聞言淡淡笑了。

“為你，千千萬萬遍都可以。”

畢竟是發工資的金主！

她不知道前面的方遇知是什么表情，但她自己覺得方才的表現還可以。畢竟她已經發現了，只有忠心和盡責，才能獲得方遇知的認可。

方遇知輕勾起一抹淺淡的笑容，為他千千萬萬遍都可以？

“我想，你已經明白明哲保身的意義了。”

不經意間側頭，瞧向陸今琬的目光飽含深意。

他和陸今琬都是聰明人，知道今晚上這事的雙刃性。

能用兩句話解決的事就算好，不然，還不知道是誰頭破血流。如果那些人不怕榮慶天的勢力，非要挑戰，恐怕陸今琬的謊言不出三分鐘就會被拆穿。

陸今琬吸了口氣，背脊挺直，同樣目不斜視，高冷沉靜。

“量力而行，萬全準備，探人底線，坦蕩無畏。”

十六字的總結，說的就是要在萬全準備的情況下，探人底線又要量力而行，氣勢坦蕩無畏，饒是對方再強，也會被逼得露出破綻。

這樣聰明的女孩子，方遇知才明白，蔣美的眼光沒錯。

沒有人看到，走在最前的方遇知臉上，出現了萬年難得一見的柔和神色。

只是一秒，在看到前方突然出現的警察時，他迅速恢復冷硬神色，大步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