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袛忽然睜開了雙眼，打量著眼前的泓一。

泓一并未言語，只是自顧自地端起茶壺，又為自己斟了一杯茶，細細品味。一邊喝還一邊說道：“你說你怎么和我師父一般，喝個茶還講究許多。難不成這是你們這個年歲的人的愛好？”

少袛忽然笑了，第一次有人如此“沒大沒小”的和自己講話，少袛平日身居高位久了，眾人都和自己說話小心翼翼，如今泓一無所顧忌確也是難得。

“今日看你模樣似乎你不是很意外，對于你參加這賽事。”少袛搖搖頭，也端起了茶杯，仔細品著茶。

“定是那歸白出的主意。當年在潼海境，是我年少無知四處搗亂，如今也算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了。”泓一想起了當年的所為，不禁笑了出來。

“也是也不是。”

“噢？”這個答案讓泓一有些意外。

“那歸白確實想讓你出戰，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你師父。你師父讓你參戰。”少袛緩緩道出了真相。

聽到師父的消息，泓一激動地坐起了身。

“師父！師父在哪里？師父可還好？為什么他沒有過來？”平日里一向穩重的泓一，此時聽到師父的消息也是當下就亂了分寸，如同孩子一般一股腦拋出了一堆問題。

“你問這么多我哪里答的過來。”少袛有些無奈地笑道。

但看著泓一充滿希冀的眼神，少袛還是心軟了。

“是歸白帶來的消息，你師父的行蹤想必你也清楚，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前些時日曾去過潼海境，后來便再無消息了。”

泓一略有些失望，不過很快便釋然了。

“別是那歸白打著師父的旗號在誆我吧？”

“不能，歸白雖有些私心，但還做不出這事。”少袛打消了泓一的疑慮。

“你今日找我來就是為了這個事情嗎？這個恐怕應該不是讓你心事重重的事情吧。”泓一大膽地猜測道。

“只是想幫幫你，讓你在比試之中莫要輸的太難看。讓你師父別丟太大的面子。”少袛大聲笑道。

泓一總感覺這少袛沒安好心，但又說不出他到底對師父有何“企圖”。但終歸不至于把自己推入火坑就是了。

少袛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一邊打量著泓一，一邊早已用神識將泓一探查了個遍。道：“你現在靈聚境界，修行速度卻也尚可。”

“你可曾解開山海經的二重封印？”少袛直言不諱地問道。

泓一略有些心驚，這少袛果然同師父關系不一般，竟連著山海經內部之謎都略知一二，想到此處，泓一為難地點點頭。

少袛重重地敲了一下泓一的額頭，笑罵道：“你小子，連我也防范。我和你師父過命的交情，故而山海門的一些事情我也是知曉的。”

“那……”泓一欲言又止。

“不知。”

泓一有些驚訝，自己想知道為何如山海門難以善終的原因，但還沒有問出口，少袛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知道我要問什么？”

“你想問的，也是我想問的。”少袛說道，只是臉上卻滿是無奈。

“誰知那位大帝到底安排了什么。”少袛喃喃自語道。

泓一又想起了，關于道藏洞時間長河的那一幕。只是自己不知該如何開口。

“罷了罷了，就讓他去吧，萬一這沒譜的家伙真能擺脫命運的桎梏呢？”此時少袛臉上浮現了一絲苦笑。

泓一在一旁又是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來，將你那秘術朝我使。”少袛突然說道。

“啊？這樣是不是不太合適？”泓一有些為難。

少袛此刻又變成了那位大公無私不茍言笑的少袛長老，只見他此刻吹胡子瞪眼怒斥道：“怎么？你還怕傷到我不成？”

泓一一邊朝后退了幾步，擺出了攻擊姿勢，一邊嘟囔道：“我怕一失手讓你殉道，那我豈不是成了孔崧的罪人？”

“莫要說大話，此刻要是換你師父來還差不多。至于你，蛋殼還掛在腦袋上就大言不慚的小娃娃，今天就教教你什么是謙卑。”少袛揮手示意泓一出手。

泓一此刻不敢大意，這少袛可是要高出自己許多境界的絕世高手，剛剛也就是嘴上逞個痛快，真要真刀真槍拼斗，泓一一絲一毫都不敢大意。

泓一剛要捏萬花折枝手的法訣，少袛出聲打斷了他。

“無妨，此處有結界守護，非實力高于我之人無法看清。莫要束手束腳了。”

泓一聽此，也不再扭捏，全身靈力瘋狂在體內運轉了起來，靈力匯聚于左臂，一招毀天滅地的移山填海朝少袛毫無保留的轟了去。

無華的左拳剛要碰觸到少袛，只見少袛大開大合，右手張開和泓一的絕招直接接觸，那萬鈞之力如冰消雪解般在少袛掌內消失。

少袛冷哼一聲，閉掌將泓一的拳頭抓了起來。側身一甩，泓一被甩飛了出去，結實地砸在了地面之上。

轟！

泓一砸碎了一旁的假山，一時間塵土飛揚。

“太弱太弱。”少袛不屑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掌。

泓一并無大礙，少袛下手恰到分寸，既未傷到自己，但同時又堪堪讓自己不爽。

“是不是覺得我在以高境界欺壓你不公平？”少袛淡淡地說道。

泓一雖覺得有些難堪，但還是點點頭道。

“剛剛我的境界也壓制在靈聚境界。”

少袛此言一出，泓一驚訝不已。同樣是靈聚境界，自己絕招使出竟不是少袛的一招之敵？但細細揣摩之下，少袛并未撒謊。剛剛對方的靈力波動和自己相差無幾，并沒有出現那恐怖攝人的靈力威壓。

“認輸了？”

泓一起身蕩去了自己身上的塵土，繼續戰斗。

泓一神識小心翼翼地探查著，眼前的少袛雖然未動，但卻給自己一種莫名的毫無破綻之感，讓自己無從下手。眼前的少袛就如同一只匍匐的猛虎，只要自己一動，必然隨之而來的是疾風暴雨一般的攻勢。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既然沒有破綻，那就強行打出一個破綻來。

“小心了！”泓一出言提醒道。

只見泓一周身靈力開始不斷壓縮在食指之上，那食指上匯聚的靈力讓食指此刻光芒熾烈，如同那月亮一般，甚至比那月光還要引人注目。

破天一指！

泓一毫無保留一指點出，想要證明自己不弱于人。

少袛面色微變，這一指作為山海秘術不容小覷，但仍不慌不忙握掌成拳迎了上去。

鐺！

指拳短暫接觸，泓一一指下去竟感覺觸碰到的不是一拳，而是一座巍峨的高山。來不及多想，泓一靈力枯竭，卻并未給這高山帶來一絲傷害，反而將自己彈飛了出去。

勝負已分。

“你敗了。”少袛說道。

泓一此刻略微有些頹廢，雖不想承認，但還是點了點頭。

“我輸了。”

“你可知為何會輸？”少袛追問道。

泓一搖了搖頭，雖說少袛壓制境界，雙方實力此刻相差無幾，但表現出來的卻是云泥之別。

“一招移山填海，你移的那山可曾填了那海？那破天一指，可曾破了這天，破了這乾坤？”少袛說道，“因為你少了氣勢，少了一往無前必勝的決心，或者說勇氣。”

泓一慢慢抬起了頭，想繼續聽少袛講下去。

“你對決之中總想著這一招無法制敵，下一招該如何應對。但在生死之戰中，往往就是一招。一招成，那便活下去，一招落。那就殉道而去。”少袛直指泓一的失敗，泓一似有所悟并未插話。

“這一招若是由你師父亦或是山海大帝使出，那便是天崩地裂、鬼哭神嚎的一擊。你永遠不會懷疑他會輸，這無關修為，只是因為信念不夠。”

“信念不夠？”泓一喃喃自語著，一往無前的信念和氣勢，一招敗敵的信心。

師父子桐島上舉世皆敵笑傲天下的英姿，山海經內那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身影，在泓一的腦海中快速交錯閃現。

泓一忽然心神巨震。

對，自己雖有秘術傍身，但自己少了那種氣勢，每次出招時都會有所保留，都會下意識對自己產生懷疑。除了對道的理解不夠，更多的是自己害怕失敗甚至害怕死亡的情緒感染著自己，讓自己不敢放手一搏。

“但是若是一往無前，那真的一往無前了呢？你不是先前不許我……”泓一說道。

“我是讓你莫要莽撞行事，莫要逞匹夫之勇，而不是不讓你專心對敵。若無必勝的信念，那便失了這山海秘術的精髓。”少袛出言提點道。

此刻泓一忽然頓悟了。

若沒有一往無前的氣勢，那即使再多秘術傍身也無濟于事。

泓一再度起身，只是這一次他顧不得身上的泥土，而是恭敬地彎身拱手朝少袛行弟子禮。

“泓一愚鈍，多謝長老賜教指點。”

少袛滿意地點點頭。

“去吧，明日比試莫要失了山海門的顏面，莫要丟了你師父的面子。”

泓一拱手告退，這一夜，泓一的收獲非凡，自己對于道，對于山海秘術的認知，仿佛掀開了那層一直模糊的面紗，初次見到了真容。

泓一剛剛離開，少袛的衣袖忽然碎了開來，漏出了內襯。

“還真是山海門秘術，同等境界硬碰硬，還真是討不了好呢。”少袛喃喃自語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