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一抬頭看著師父，手中的破風遲遲無法刺下。

“師父！”泓一崩潰而哭，這哭聲如同泓一八歲那年，無助而悲傷。

背影轉身，那臉上霸氣而自信的微笑讓泓一再次感受到了當年子桐島上的溫暖。

眼前的這個人為了自己與三大勢力，與千萬人為敵。自己受師父再造之恩，尚未報其萬一，如今卻要弒師。

這一槍若是泓一刺下去，這道就白修了。

這人……白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雖然淌著淚水的泓一忽然如同著魔一般笑了出聲。

停留在師父喉結處的破風槍尖離開，泓一轉身，破風槍朝天一指。子桐島上蕩起了狂風，衣袖在風中抖動。隨風而舞的長發遮擋著泓一的面龐。

淚水已干，淚痕尚在。

“妄圖傷我師父者，死！”

泓一寧愿不要這天封機緣，但身后這個男人，是如父一般的恩師。是為自己重新將那塌陷的天撐起來的人，自己怎能兵戈相向。

“少年，你錯失了一份天之機緣。”

“若這機緣是以身邊之人為代價，就是給我這天，我也不要。”

“在這里，吾就是天！今日，就讓這天來助你斬了這人。”話音剛落，泓一面前三丈處空間塌陷，攝人心魄的白色光芒如天上明日一般要將泓一的雙眼灼瞎。

噠！

隨著一聲穿越亙古的腳步聲傳來，泓一的心臟仿佛被攥住了一般。

光芒散去，一位身高九尺，白衣勝雪的男子站立在那里。英姿勃發，如瀑的黑發隨風而動，劍眉星目，那一雙丹鳳雙眸深邃可怕。周身散發的神光將呼嘯的狂風抵御在外，如同謫仙般不受一絲世俗的侵染。

此人澎湃如海的靈力波動讓泓一心驚不已，泓一此刻就猶如在咆哮汪洋之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會被海浪拍碎。

“吾乃風王天馬！”白衣男子不怒自威。浩瀚的威壓生生要壓塌這虛空。

但這幾個字卻如同重錘一般狠狠砸在了泓一身上。

噗！

泓一竟就在對方一句話下就逆血涌喉而出。

大道之音。

一字一言即為道。

泓一拭去了嘴角的血跡，直盯盯看著眼前的天馬。

“見了吾為何不跪！”天馬繼續說道。

但泓一絲毫不為所動，眼神之中的不敬讓天馬有幾分不悅。

“哼！”天馬一聲冷哼，這讓泓一嘴角再次溢出血來。

“螻蟻終究是螻蟻，連個人都殺不了。不配繼承吾之大道。”天馬看向泓一，眼神之中滿是憐憫。

“泓一雖然愚笨，但還做不出這等欺師滅祖的事情來換取機緣。”泓一目光不為所動。

“螻蟻的師父同樣也是螻蟻，死了又何妨？”這聲音冰冷讓人不寒而栗。

嗡！

破風槍直指天馬。“想殺他，從我尸體上踩過去。”

古井無波的天馬此時有了些許不同的神色。

“你可知你手中之槍是誰之物？歲月流逝許久，敢對吾出手之人皆被葬在了過去。”

話音剛落，天馬動了，但似乎又是錯覺，天馬從未動過一般。

眼前一閃，泓一便如同斷線紙鳶般飛出。

剛剛的錯覺是因為眼前的天馬出手太快了，泓一只感覺到被千鈞馬蹄之力踩踏就已然被擊飛。周身鉆心的痛楚蜂擁而至，自己仿佛被撕裂了一般。

剛剛是天馬極度克制之下的出手，要不然自己早已被這偉力撕成了碎片。

泓一內心無比震驚，自己在天馬面前如此不堪一擊。但細想去，天封境下第一人，這差距已經不是溝壑之差可以形容的了。

“蚍蜉撼樹！”

泓一扶著破風艱難地爬起身，天馬的攻擊接踵而至。

噗！

泓一口吐鮮血再次被擊飛了出去，內臟此時此刻傳來如同著火一般的灼燒痛感。

“你可服氣？”

“不服！”

天馬微微變色，泓一已經身受重傷，但卻并未有絲毫畏懼之色。

“同等境界，斬你！”泓一吐了一口鮮血說道。

“哈哈哈哈哈！幼稚”天馬仰天長笑，這少年還真敢口出狂言。

“且不說吾天馬無論在哪個境界都傲視同輩。世間本無那么多公平可言，尤其對于山海門來說。”天馬似乎回憶起了什么，頹然之色一閃而過。

“再給你一個選擇，他死或者你死。”天馬對毫無還手之力的泓一失去了興趣。

“你怕了？怕輸給一個毛頭小子！”泓一一邊咳血，一邊嘲笑道。

噌！

泓一手中的破風不知何時到了天馬手中。破風槍尖抵在了泓一的心臟處，吞吐著槍芒的破風輕易就劃開了泓一的肌膚。

天馬似乎被激怒了，泓一捕捉到了天馬瞳孔中一閃而過的慍色。

“他死，或者，你死！”冰冷的聲音席卷泓一，生生震得泓一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

泓一此刻神識全開，想要尋找脫身之法。但萬千的計謀在強絕的實力面前如薄紙般無力。天馬所在之處即為虛無，神識根本無法展開。

這天馬為何和記載之中的和言善目一點都不同。

“或者，你現在說就此退出山海門，拜入吾風王天馬座下。也可留你性命。”天馬蠱惑道。

“哈哈哈哈哈！”

泓一笑著看著天馬，不再言語。

天馬順手一招，師父竟被天馬牢牢鉗住脖頸。憋得通紅的臉早已變形。師父雖然無法掙扎，但還是努力地朝泓一擠出一個微笑。

“住手！”泓一瞠目欲裂。

天馬將手中的人隨手扔了出去，不知死活。

身受重傷的泓一努力嘗試爬向師父。一步一步緩慢爬著，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印。

“你比吾更有耐心，吾的耐心耗盡了。”

就在泓一觸碰到師父的手時，刺耳的破風聲傳來。

破風槍此刻在天馬手中，早已被解除了所有的封印。破風槍出，一道長長的空間裂縫被破風劃開。這一槍凝聚了無窮的道跨越了時間的阻隔，瞬息呼嘯而至，直直地刺穿了師父的身體，插入了地面，將師父釘在了原地。鮮血濺滿了破風，同時濺了泓一滿身。師父無窮的生命力瞬間透體而出四散而去。

師父剛剛抬起的手在泓一眼中緩緩摔落地面。

不！

泓一滿目通紅，撕心裂肺地大喊出聲！

“師父……”泓一輕聲地喊道，聲音顫抖不已。

但卻沒得到任何回應。泓一撲倒在師父身上，悲慟放聲痛哭。

泓一說過，以后會保護師父的。難道泓一真的是你難以善終的惡緣嗎？

沒有泓一的允許，你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啊！

但師父的體溫逐漸散去，泓一緊緊抱住師父，不想讓這份溫度流失。怕師父……

啊！~

泓一沖天的悲慟此時變為了漫天的殺意。恨意之濃怒沖九天。

呲啦！

泓一一手撕碎了自己血跡尚未干涸的上衣。

師父，一會兒泓一就帶你回家。

山海圖浮現在了泓一上身，煙霧繚繞的山峰矗立在水波間，紋身隨氣機流轉，山霧彌漫，流水潺潺。只是這如同一方世界的山海圖紋身，在沾滿鮮血后有了別樣的一番氣勢。

“我要活剮了你！”泓一咬牙切齒朝天馬撲了上去。

移山填海！

怒吼的泓一一拳毫無保留朝天馬轟去，那大世界幻象出現在了泓一身后的半邊天之上。

天馬面無表情，毫不留情地一腳踏出。

只見泓一渾身傳來了骨裂之聲，應聲倒飛而出。

境界相差太大，即使是山海秘術都無法改變。

泓一咳血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無法再逆天復活你們，今日泓一以死薦山海，定要為師父報仇！

一縷耀眼的赤紅色火光出現在泓一胸前，隨即這火光開始燃遍泓一全身。妖冶而美麗。這是泓一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力，這是極盡升華最后的綻放之花。

天馬蹙了蹙眉，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泓一靈力的迅猛之間攀升。

噌！

破風回到了天馬手中。

“愚蠢！你燃燒生命也改變不了任何。”天馬搖了搖頭，破風槍再次出擊。

“你永遠不知道有些人比生命更重要！”泓一喊道。此時泓一有種解脫之感，最后一擊，一擊之后自己終將解脫。

破風再次呼嘯而至，泓一正要放手一搏，周遭的空間凝固，泓一竟動彈不得，連那燃燒生命的火焰都變得緩慢。

原來，就算自己燃燒了生命對于天馬來說也是不堪一擊。泓一心有苦澀卻毫無辦法，只能被動地接受這一結局。

冰冷的槍尖刺入了泓一的胸膛，熱量和生命力順著破風開始瘋狂流逝。

父親，母親，師父，泓一來了。

“夠了！”

一聲無波的聲音從泓一體內傳出。這聲音跨越了時間長河，逆流而上直達此處。整個宜蘇島上的云彩都在這一聲之下被震碎。

這是極境之威，浩蕩的威嚴席卷了整個宜蘇島。島上之人竟被壓地幾乎跪倒在地。這是來自骨子深處的顫栗，是無上大道的強勢壓制。

這一刻，無論是弘空大陸、大荒澤還是潼海境，都震驚地朝孔崧看去，但所有人都默契地不敢探查此地。

因為，剛剛那一聲，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