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華春曉和文俊武一起陪同鄭綠云他們班上幾個同學一起在周末騎自行車出去郊游之后，鄭綠云來看他們踢球的次數更多了。鄭綠云和文俊武甚至在華春曉的努力撮合下，結成了干兄妹的關系。也許是文俊武每天傻傻的看著鄭綠云在學校各個地方的倩影多少也引起了鄭綠云的注意的原因，所以她確實很爽快的把文俊武當成了哥哥。好消息是，文俊武那顆煩惱而矛盾的心終于回到了正常跳動的軌道上；壞消息是，鄭綠云在學校里，可不只有一個干哥哥。

鄭綠云可能是把所有喜歡自己而自己卻不喜歡的男生都發展成了哥哥吧。畢竟，喜歡一個人有什么錯呢？鄭綠云她也不能阻止別人喜歡她，她能選擇的不是別人喜不喜歡她，她能選擇的只是她愿意喜歡誰。對于鄭綠云已經在文俊武之前認了三個干哥哥的事情，賈世賓曾經嘲笑促狹文俊武。

“文武，我本來還挺羨慕你的，就算不能和小鄭這樣的美女談戀愛做她的男朋友，當一個她的哥哥也不錯，所以我最初都是想要你們幫忙，讓我也撈個她的哥哥來當的。可是最近我聽說小鄭同學不簡單啊，到學校來了才不到一年，高一都沒有念完，就有了三個干哥哥，哦，不對，加上你的話，已經是四個干哥哥了。當一個獨一無二的干哥哥和當四個干哥哥之一的感覺可完全不同呀。你想清楚了沒有，萬一哪天你這個干哥哥和她另外的干哥哥打起來了，她到底幫誰呢，幫你還是幫別人？”

“怎么會打起來呢？”文俊武并沒有深思賈世賓的挑撥。

“怎么不會呢，大家都在一個學校混，低頭不見抬頭見，兩山到不了一塊兒，兩人總有就會撞上的吧。”賈世賓喜歡聽單田芳老師的評書，而單田芳老師的評書中經常會出現的話當然必然且自然的成為賈大師他經常引用的名言。

“為什么會撞上？”文俊武肯定是心不在焉，所以讓賈世賓懷疑他又隱藏起自己快要趕上他賈世賓的哲學思維水平。

“我的意思，不是撞上，當然也可能撞上。你在走廊上跑的時候有沒有和人撞上過，你在操場上踢球的時候有沒有和人撞上過？”

“有啊，可是我為什么要和她的其他干哥哥撞上，她的其他干哥哥踢球嗎？”

“文武啊，你認真點好嗎？我們這樣處于兩個層次和兩個境界的談話非常累，你知道不？我在天上你卻在地底，怎么交流嘛。”

“我很認真啊，什么兩個層次兩個境界的？”文俊武之前確實沒怎么認真，現在轉頭望著賈世賓，一臉的懵懂。

“哎，你別這樣看著我，哎，我不是說不要看著我。兩個人聊天不看著對方多不禮貌啊。”賈世賓看著文俊武那無辜無奈無智商的看著他，使他很不習慣，好像自己在文俊武看著他那個方向的眼神里就是空氣一樣的不存在。但是當文俊武不看著他了，他又覺得文俊武還是看著他更好點。

“那我到底要不要看著你呢？”

“你耍我的吧。嗨，文武，我認識你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呢，你那個時候可老實啦，像個真正的純潔善良單純的學生。”

“好了，我剛剛想著事兒呢。你到底想說什么呀。”

“我就知道，你剛剛確實沒有在我面前，人在面前，心沒在。”

“你到底想說什么？我還有英語作業要做呢。”文俊武被賈世賓拉到走廊上說話，還以為是什么事兒，結果賈世賓杞人憂天的態度讓他很不爽，于是根本就沒認真理會這個假大師。

“我的意思是，呃，我的意思是，到底我的意思是什么呢？被你這么一搗亂，我都忘了。”

“那好，我進去了，我真的還要做作業呢。”

“你說，你提醒我一下，到底我要找你說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找我要做什么說什么，你的腦子里有什么主意你不說出來我怎么知道？”

“提醒一下，提醒一下吧，我不是話到嘴邊突然就忘了嘛，這是人之常情的呀。”

“怎么提醒，你這個人真的太扯了。你能夠走到商店里去對售貨員說，請你提醒一下我，我到底是來買什么東西的嗎？”

“怎么可能！”

“你能到餐館里面去讓餐館老板提醒你你來餐館到底是想吃什么嗎？”

“不可能！”

“你能上了汽車對售票員說請你提醒一下我我到底是到哪一站下車嗎？”

“不能！”

“你能讓我提醒你你到底找我想要說什么做什么嗎？”

“不——這個不同啊。你娃都會偷換概念啦。”

“這不叫偷換概念，本質上是一樣的嘛，你找我有什么事兒，你不告訴我，我怎么知道呢。”

“文武，你厲害。看不出你隱藏的這么深，我賈大師看走眼了。”賈世賓非常尷尬苦惱，這種交換角色的感覺真的很不好。要知道，在幾乎整個高二的這兩個學期里，一直都是他賈宜漢耍弄逗弄文俊武，現在到了高二期末，卻發生了角色轉變，他一個思維單行道的文俊武居然逗弄起他這個思維立交橋的賈世賓了。哎，難道世界上真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不對，應該是看走眼了，這個家伙表里不一，隱藏太深，原來自己和華春曉都被他貌似老實的外表給欺騙了。

“大師，在想什么呢，想起來找我說什么了嗎？”

“沒有沒有，哦，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但又好像沒什么。”

“真沒什么，那我進去了。”文俊武作勢轉身欲走。

賈世賓趕緊拉住文俊武的胳膊，急切的說：“你別急嘛，我想起來了。我、我是想請你幫個忙。”

“幫什么忙？”文俊武半轉身望著滿臉寫著焦急的賈世賓。

“我，其實吧。我也喜歡小鄭。你知道，我們學校有很多男生都喜歡小鄭，對吧。我兩個兄弟一個和她拜了兄妹，一個被傳說談起了戀愛。我一個人，也不好啊，以后大家走在一起，我和小鄭是什么關系呢，不好處嘛。對不？”

“你也喜歡小鄭？沒看出來。你不是有王小玲嗎？你家王小玲要是知道你還喜歡其他女生，不把你甩了？”

“不是不是，我喜歡小鄭和你和小花都不一樣。”

“不一樣是哪樣？”

“我吧，我喜歡小鄭肯定跟你們不一樣噻，我是大師嘛。”

“簡單說，我忙著呢。”

“你喜歡小鄭，是把她當妹妹。小花喜歡小鄭，是把她當女朋友。我喜歡小鄭這種喜歡，絕對曠古絕今。”

這次文俊武話都不多說，直接就邁步走。

“對大師要尊重一些吧，至少聽我說完啊。哎，哎，你——”賈世賓動手拉文俊武的動靜引起了周邊路過同學的注意，甚至他們班上的那個最喜歡傳播小道江湖傳聞的小帥哥段八婆都眼睛發亮的朝他們這個方向以每小時30公里的速度走過來。

“我喜歡她既不是像其他男生那樣喜歡她的美色，也不是喜歡她的氣質。我也不要她做什么女朋友或者妹妹。”

“難道你想讓她做你的姐姐，還是干媽？”文俊武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我是想你們幫我，讓她拜我為師，做我的弟子，行不？”賈世賓小聲而快速的說。

“你腦子進水啦？你、你確實是大師，不一樣的大師。我服了。”

“哎，我本來就是大師嘛。你看，這樣多好，我們三兄弟都和小鄭有了不一樣的關系，而且我們三兄弟和她的關系都不相同，簡直就是矛盾的多樣性。羅老師說矛盾的多樣性就是這個世界最美麗迷人的地方也是世界存在的基礎。對吧？”

“什么矛盾多樣性，什么關系不同？”雖然賈世賓的話分貝并不高，可是早已豎起耳朵最擅長打聽竊聽收聽截聽各種小道消息的段八婆也收到幾句。

見到段八婆湊過來，文俊武更是義無反顧的沿著走廊向著二十多米外的本班教室走去。賈世賓在后面趕了一句：“就這么說定了，這是多么有想象力的事情，歷史會記住我們的。”

“什么歷史？”段八婆這個年級上甚至學校中都非常有名氣的說話娘娘腔的嬌小的帥哥回望著離開的文俊武追問賈世賓。

段八婆這個人其實在學校的名聲毀譽參半。需要打聽學校各方面的消息的時候，他是一個非常有用的人，甚至是青少年眼中的“百事通”；但是如果學校里面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想讓人知道，涉及隱私和處于事情尚未有著落需要保密的，那他就是一個災難。

“吃飯的歷史，考試的歷史，練題的歷史，思考的歷史，睡覺的歷史。學生能有什么歷史？”

“二馬先生說過只要發生了的就是歷史，是歷史就要有人記錄有人傳播，否則后人怎么知道，后人不知道怎么繼承，沒有繼承怎么發展，沒有發展人類怎么前進？所以——”段八婆口中的二馬先生是他們班的歷史老師馮先生，因為幽默風趣，做事性子急，最喜歡對學生要求“立刻馬上”，又時不時有些馬虎，所以大家都習慣叫他二馬先生。

“所以什么，所以我什么時候上廁所也要通知你來記錄，然后傳播？”賈世賓也不再搭理段八婆，向著廁所方向的走廊走去。

“你們啊——，對我們的青春期歷史不負責任啊。我的良苦用心咋就沒有多少人明白呢？不把自己身上發生的歷史傳播出去，留存在別人的記憶里，說不定哪一天，20年后30年后你們自己都忘記了。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了嗎？”段八婆鍥而不舍的向著最接近賈、文二人聊天的走廊樓梯間旁的高一一班教室后門走去。

關于賈世賓異想天開想做鄭綠云的師傅的事情，后來沒有結果，反正文俊武覺得賈世賓腦子進水了，華春曉也覺得賈世賓走火入魔了。

當華春曉和文俊武與鄭綠云建立了一種超過普通同學的關系的關系以后，鄭綠云來看他們踢球的時候更多了。不時，還會在人少的時候上場來踢兩腳，雖然多數時候女生踢球都是連自己也不知道球會從哪個方向出去，最后到哪個方向停下。甚至女生的腳已經踢出去了，球還在原地休息呢。不過，女生踢球，你不管她踢到哪里，還是原地不動，光是踢球的動作就夠讓男生們流口水了，哦，這里說的是漂亮的女生。如果在高中里，一名體型如象的女生把足球踢出一腳世界波，她也就是得到一些掌聲，得不到口水。

賈世賓和文、華兩人也曾經探討過這個問題。

男生踢足球打籃球踢得好打得好可以彌補自己的外貌不足。社會上流傳一句話：“成功的男人都不丑。”女生中也流行一句話：“運動場上的男生都很帥。”

一個男人只要事業成功，事業成功的光環就會籠罩他，在光環籠罩下的男人即使有一些外形外貌的缺陷，也可以被忽略不計了。一個男生如果沒有運動場上的風光，沒有男人的陽剛之美，那就算不上真男人純爺兒們，雄性荷爾蒙就不會爆炸式的發散出去吸引雌性荷爾蒙。當然，那是上世紀90年代，不是本世紀10年代。

女生則完全不同，女性的雌性荷爾蒙不能在競爭激烈，講究力量速度競爭搏殺的運動場很好的展示出來。雌性荷爾蒙最適合展示的是相對文靜淡雅清幽意境深遠的音樂、美術、舞蹈、文學這些領域。

所以男生球踢得不好，會很沒面子，即使你是帥哥。女生球踢得好，也沒什么喝彩，因為你不文靜長相沒有足夠的誘惑力。一個長相很不理想的男生，球踢好了，人也就帥起來了。一個長相不錯的女生，球踢得不好，只要動一動，都足夠誘惑人引人喝彩尖叫了。

華春曉和文俊武后來還得知了一個賈世賓的秘密。原來，賈世賓其實對自己的長相和身高還是不太滿意，踢球能夠彌補他長相身高的不足。原來想著去練乒乓球，可是運動量不太大；想著去打籃球，身高嚴重吃虧；想著去打羽毛球，運動量和力量超過乒乓球，可場地比較小，激情容易被束縛，而且身高也有一定的劣勢；想著練游泳，河不準下，游泳館人太多而且只有夏季才有，游旱泳吧，在草坪上和板凳上游都把手腳摩得難受。只有踢足球，身高的差異沒了，長相的缺陷沒了，身體素質起來了，男人氣質也就更棒了。

當然，鄭綠云不喜歡踢足球，更喜歡看，她還是更喜歡打籃球。華春曉、文俊武其實也不希望鄭綠云和他們一起踢足球練足球，萬一踢出陽剛之氣，她本身的美反而會受到削弱。

90年代，中國女足拿到兩次世界亞軍，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銀牌和1999年美國女足世界杯亞軍，被稱為“鏗鏘玫瑰”。2003年的時候，田震的一首《風雨彩虹鏗鏘玫瑰》傳唱大江南北。“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沉醉，淡淡苦澀才是今天滋味，想想明天又是日曬風吹，再苦再累無懼無畏，身上的痛讓我難以入睡，腳下的路還有更多的累，追逐夢想總是百轉千回，無怨無悔從容面對，風雨彩虹鏗鏘玫瑰，再多憂傷再多痛苦自己去背，風雨彩虹鏗鏘玫瑰，縱橫四海笑傲天涯永不后退……”

可惜，在90年代后期，幾個高中男生還無法體會到女足的美，女足姑娘的美。

既然鄭綠云不能多踢球，要和她一起玩，那就只能和她打籃球。文俊武還好，華春曉卻不喜歡籃球。不過看文俊武打籃球也簡直就是娛樂節目，而且不是那種欣賞美的娛樂節目，簡直就是那種耍猴子的娛樂節目。文俊武這個哥哥，確實有哥哥的樣子，本來自己不喜歡籃球，也從來不碰籃球，為了和自己的那個干妹妹一起玩，所以把一張黑臉都舍了出去。不斷的在球場上給大家帶來快樂。

當時的校園籃球主要有三種：一種是那種比較規范的雙方各五個人，找一個裁判，大家在相對標準的籃球場上進行一場半場20分鐘全場40分鐘的比賽；另一種就是那種只在半邊籃球場打3對3對抗的比賽，輸了的一方受到一些懲罰；還有一種是那種一群學生或一兩個學生搶球投籃再搶球投籃，也沒有輸贏，甚至不需要對抗，球從籃架上落下來更接近誰就獲得球權。

鄭綠云其實就最喜歡那第三種，非常自由，而且作為女生，和男生們一起打球，多少男生還是要紳士一點，不能完全放開的來搶來爭。何況，看美女投球本來就是一種享受嘛。在女生一起打球的時候，鄭綠云的速度和身高也有優勢，不愁搶不到球，撿不到球。

文俊武和鄭綠云一起打籃球，文俊武根本就不會籃球。只知道憑借速度去搶球，不會投球，交給鄭綠云投，次數多了，大家都要起哄，鄭綠云不好意思了，就讓文俊武自己投，文俊武自己投球既沒有標準或者合理的投球姿勢和動作，也沒有準心和力度的把握。他如果投球，接下來大家就沒有玩球的興趣了。因為他的力量很大，要么三不沾，要么崩出來很遠，大家都難得去撿球。又是文俊武自己去撿，撿回來再投，又去撿，又投，再撿。于是大家就像看猴子戲一樣看他跑來跑去。

鄭綠云只好對文俊武說：“你還不如去做球童好一些，專門負責為我們撿球。”于是文俊武就從球場上下來站在一邊當上了球童。

鄭綠云的同學們就多了閑話，于是鄭綠云就又對文俊武說：“看你踢球的時候怎么腳步靈活，動作協調，很有運動細胞的樣子啊。手比腳靈活，你的腳都比普通人靈活，為什么手就不行了，還是因為你不樂意打球吧。”

“我的腳比手靈活啊。我更習慣用腳。”

“那你還是去踢球吧。我們自己玩籃球。”

于是，文俊武就開始偷偷的找時間練籃球。

賈世賓對華春曉說：“你看，文武對小鄭可比你用心，你看他那哥哥當的，就像一個孫子一樣。一個在足球場上犀利的鋒線殺手跑到籃球場上去演猴子戲，真難為他！”

“術業有專攻，足球明星不見得籃球就打得好，籃球明星不見得游泳水平高，游泳水平高不見得田徑水平強，田徑水平強的一定能玩兒好乒乓球嗎？何必呢。”華春曉也嘆氣。

不知怎么的，文俊武就是把握不好投籃的力量和技巧，他的手就是不如他的腳那么管用。還是最后鄭綠云的一句話點出了問題的實質：“因為你不愛它，你不熱愛一項運動，你就得不到快樂，也沒法子真正投入進去。你在欺騙它，它也就不給你快樂，不讓你順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