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川城,無憂一騎快馬自城南而入,徑直回了清水園。
時值春末夏初之際,百花明艷,草木繁盛。幾日未見,園中景色倒是依舊??磥硭辉诘臅r候,這些花草同樣有人在打理著。腦中浮現出一雙黑亮的眸子,無憂輕輕掀了嘴角,轉身走向心兒那間院子。
撥開路旁繁茂的青枝步步走近,卻見茶色的木門大開著。一柄落在門外的木劍令他眉頭微蹙。無憂略作停頓,彎腰把劍拾起,望向院內。
在那里,他并未感應到心兒的氣息。
大略在清水園內找了找,心兒和程風全都不見人影。無憂眼中蔓上一絲慍色,提氣向山莊掠去。
山莊離清水園還有段不小的距離,一般人若要靠步行走到,恐怕要累個半死。即使乘著快馬,在崎嶇的山路上仍需諸多繞行,難免有所耽擱,不會比他施展身法更快。
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山莊,無憂胸口微微起伏,沒做任何停留,直接竄進葉瑤的屋子。
房內無人。
無憂心急之下直接推開后門跑進溫泉查探。卻見葉瑤半坐在池子里,此刻,正用溫熱的泉水撩洗著上身。
剎那間,兩人同時愣住。
“呃...”
片刻后,還是葉瑤先回過神來,盯著無憂道:“你做什么?”
“嗯...你怎么在這?”
不得不說,無憂到底是經歷過不少生死的人。此刻雖說有些恍惚,眼光卻一直落在葉瑤身上沒離開過。表面上看起來還算鎮定。
葉瑤臉紅的像要滴血,忍著把眼前這人千刀萬剮的沖動,道:“這是我房間?!?
無憂道:“哦?!?
葉瑤咬牙,一字一句道:“你還不出去?”
“......”無憂扭頭竄了出去。
半晌,等葉瑤穿好衣衫打開房門,無憂走進來道:“衛冰呢?”
葉瑤狠狠道:“莫非你還想去偷看阿冰么?”
“我...”無憂一臉委屈。
這時衛冰忽然走了進來,看了無憂一眼,道:“你找我?”方才兩人說話也沒關門,不知道是不是給隔壁的她聽見了。
無憂正了正神色,把清水園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衛冰聽罷,淡淡道:“這些人多半是沖著我來的吧,衛央沒得到寶圖,想必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襲擊清水園,大抵是想逼你說出寶圖的下落。”
無憂想了想,道:“有可能。既然你二人安然無恙,便說明這里還未暴露。這幾日你們不要外出。我先走了。”
衛冰張了張口,沒說話。
葉瑤道:“你自己小心。”
無憂點了點頭。
出了山莊,無憂沉吟著往紫竹軒走去。如果只是程風不見,他倒還不會太在意。畢竟是江湖人,偶爾有些情況倒也正常。但是心兒也不見的話就很有問題。小姑娘身上沒什么因果,在陽川,和她有關系的人只有自己。況且以程風的身手,能夠為難他的人并不多。無憂想起前段時間偶然探查到的三名高手,當下也是有了主意:“看來,是時候會一會那批有趣的客商了...”
思緒甫落,卻見一個嬌小身影往這邊走了過來。無憂定睛一看,竟是心兒。
小姑娘頭發散亂,右側臉頰微腫,嘴角泛著一片淡紅,袖口之上也占了同樣的顏色,好似剛剛經過一番擦抹。慢慢的走著,看起來有些狼狽。
一道熟悉的流云袍子令她忽然愣在原地。
無憂走上前去,伸手將她的臉抬起,仔細看了看,輕輕一撫,道:“挨打了?”
心兒低頭。
無憂又道:“那些人是來找我的?”
“嗯。”心兒拿出一封信遞給他。
無憂看完,淡淡道:“呵,我還沒去問事,他們倒是先等不及了,還敢約我見面?!闭f罷隨手把信一收,看著心兒又道:“你不該被抓。這些人找上門來的時候,你只要裝作尋常侍女便可無事。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記得要聰明些?!?
心兒道:“我知道的。”
無憂搖頭:“你若知道,那柄木劍不會落在門外?!?
心兒垂著眼,道:“他們要害你。”
無憂失笑,輕輕摸了摸心兒頭頂,溫和的神色中透出一縷精芒:“傻丫頭。憑他們,恐怕還害不了我呢...”
既然對方已經挑明了事態寫信威脅他,他也不必再找上門去,只要按信中所說的時間地點赴會就是。心兒也只是皮外傷。無憂帶著她回到清水園,以真氣灌入她體內,查探的同時順便溫養脈絡,運行幾周之后便要她休息了。
當晚,無憂獨自出了陽川城北門,來到信中指明的地方。這里人跡罕至,地勢又較為開闊,并不適合設下埋伏,但也同樣不利于隱蔽逃脫。看來對方似乎很有信心能夠吃定他。
無憂剛一站定,三道人影便由不同方向朝他疾靠過來,正是古玩客商中隱藏的三名高手。
三人站位互補,隱隱成陣。氣機更是將他牢牢鎖定,隨時準備出手。
無憂卻似并未感受到壓力一般。抬頭一笑,出聲攪散三人氣勢:“不先談么?”
為首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道:“閣下有件東西要還?!?
無憂道:“我要還的東西很多,幾位不妨明示?!?
見他神態散漫,一名瘦小男子忍不住道:“不用跟他廢話,聯手把他擒回去慢慢拷問便是?!?
為首男子似乎比他要多上幾分耐心,盯著無憂道:“寶圖在哪?!?
無憂微微頷首,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只見他略一思忖,開口道:“這東西并不在我手上?!?
男子皺了皺眉,道:“既然如此,那便交出冰公主吧?!?
無憂道:“她已經把東西送人了,你們就算抓到她也無用。想知道寶圖的下落,就拿程風來換吧。”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點頭表示同意。
“說吧。東西在哪?”
“鄴城。在一個叫做韓七的人手里?!睙o憂笑了笑,道:“給你們個免費的建議。如果還想拿回寶圖,我勸你們趕快,否則寶藏有被人捷足先登的可能。”
三人陷入考慮,一時沉默。
無憂道:“你們現在可以回陽川放人了?!?
聞言,為首男子抬頭道:“不急。我等先拿到寶圖再說,閣下只需靜等幾日,保證你朋友安然無恙。”另外兩人同時露出戲謔的笑容,道:“閣下請便,我等先告辭了?!比苏f完便走,絲毫不提放人的事。
夜色漸漸昏暗,原本明亮的月光忽然被一道流云遮住。無憂嘴角蔓上一抹詭譎的弧度,轉眼已是不見蹤影。
......
這三名高手得到消息之后,打算直接趕往鄴城。這會兒正在去驛站的路上。
那瘦小的男子笑道:“哈,什么無憂樓主,原來只是個空有武功沒有腦子的莽夫。幾句話就把他耍得團團轉。這家伙真是傳聞中的劍神?”
中等身材的男子道:“我也沒想到消息來得這么容易。不過這個無憂的確有點邪門??此砩蠝啛o半點氣勢,好像不是江湖中人。但他能在萬軍從中救走冰公主,顯然不會是等閑之輩?!?
另一人道:“哼,劍神又如何。咱們這邊只管扣著人不放,料他也沒什么辦法。硬拼起來,我也不見得會輸給他。”
三人正得意,一股隱晦的氣息忽然襲來。
和煦的夜風拂過,其中卻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殺機。
那根本不是尋常微風,那是無憂樓主的劍意!
中等身材的男子作為三人中的最強者,率先感到不妙。剛一轉身,無憂凝滿劍氣的雙指已經往他心口點了過去。男子反應也是極快,立刻向后急退,同時抬手撥上無憂手臂,瞬間錯開了心口的位置。卻見無憂雙指再進,一下子點在男子胸前。
劍氣滲體,男子立刻吐血,氣息也委頓下來。
一擊得手,無憂微笑站定:“抱歉了,三位。在下,可從沒有讓你們活過今晚的打算啊...”
“你!”瘦小男子驚怒交加。他做夢也想不到無憂會出手偷襲,陰沉道:“看來你是不想讓那程風活命了?!?
無憂并不理會,一步一步向著剩下兩人走去。
瘦小男子不可置信:“你當真不管他死活?”
無憂面色淡定:“呵。你這要死的人,還管得了這么多?”
兩人知道無憂殺心已定,對視一眼,聯手向他強攻過來。任由兩人搶占先機,無憂舉手招架,竟是一步不退。三人成陣他尚且不懼,何況最強那人已經失去戰力。幾招過后,無憂看準兩人攻勢竭盡,需要回氣的當口,突然轉守為攻。掌略如風拳重如雷,將對方這口氣生生壓在喉頭。兩人回不上氣,自然越守越弱。強撐數招,瘦小男子終于被他一掌擊中跪在地上,另一人也很快敗下陣來。
那中等身材的男子見勢不妙,開口道:“閣下好生卑鄙,竟然出手偷襲,可惜你若殺了我等,那程風也得陪葬。”
無憂瞇起眼睛,笑著說道:“我這個人很公平。一命換一命。你們三個誰先說出程風的下落便可活命,剩下兩位朋友,就勞煩留在這荒郊野路旁喂狗了?!?
三人被他這句不咸不淡的話嚇得汗毛一豎。
無憂又對那中等身材的男子說道:“看你武功不差?;钪厝ザㄊ乔巴緹o量,何必在這兒陪那兩個廢材送死?!闭f著瞥了那兩人一眼,好像在看待宰的牲畜。
中等身材的男子聽他這么一說,不由得沉吟起來。
另外兩人被無憂方才那一眼看的冷汗直流,此刻,中等身材的男子態度又有些曖昧,實在讓人坐立不安。
無憂接著道:“況且,就算你不說,只要程風還在陽川,我便有相當的把握救他。若真如此,你豈不白死,你說呢?”
“這......”
眼看那中等身材的男子動搖,瘦小男子再也沉不住氣,急聲道:“程風在“明珠古董行”下面的密室!”
“你!...”中等身材的男子驚怒的說不出話。
瘦小男子也不理會兩個同伴殺人般的目光,看著無憂道:“我已經說了!讓我走!”
無憂沖他笑著點了點頭,旋即送了另外兩人輕飄飄的一掌。
瘦小男子顧不得傷勢起身便跑,不敢回頭看那兩個沒了動靜的同伴。
無憂沖著他逃竄的方向輕蔑一笑,轉身消失在夜色里。不多時,那道遮月的流云便隨之散去。月光傾下,只在荒野照出一片無聲的沉寂...
“不是說了嗎,在下,可從沒有讓你們活過今晚的打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