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易素看著眼前的景色發呆的時候，一雙帶著鋒利黑色指甲的手，虛搭上了她的雙肩，水紅色的唇再度湊到她耳邊——

“如果沒有遇到你，顧嘉也不會一直待在Z23，給污蔑他的人抓住污蔑他的機會。”

易素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因為別人都看不到她的心魔，如果她貿然回應，在別人看來會覺得她十分莫名其妙。

易素不理她，她也不在意，只是發出勾人的輕笑。

“那個……”怯懦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易素側身，看到一個淺棕色短發的女孩子。

女孩子穿著深藍色的背帶短褲，里面是一件淺藍色加白色的條紋短袖。

女孩子看到易素看她，連忙小小聲把自己在心里彩排了無數遍的話說出來：“你好，我叫林棠漪，你是租了舅舅房子那個人對吧？舅舅怕你不認識路，讓、讓我來接你。”

林棠漪不習慣與人對視，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紅著臉下移了視線，只看易素鼻子以下的半張臉，連說話都結巴了一下。

易素看了看終端的信息顯示，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收到了房東的郵件，上面確實寫明了他讓自己的外甥女來空間站接她。

“你好，我叫易素。”易素朝林棠漪伸出了手。

誰？誰在說話？

林棠漪傻傻地看著沒有開口的易素，好半天才發現易素衣領上別著一個黑色水滴模樣的領夾，聲音就是從那里發出來的。

這個是……發音器？

林棠漪疑惑了一秒，隨即反應過來易素在和她打招呼，便連忙伸手握住易素的手，忙不迭道：“你好你好。”

許是女孩的呆傻逗笑了易素，易素微微勾起了嘴角，林棠漪看到，臉越發得紅了，恨不得原地找個縫把自己藏進去。

“走吧。”易素說。

“好！”林棠漪速度極快地攔下一輛懸浮車，帶著易素上去之后，輸入了自己家的地址。

懸浮車速度很快，窗外一陣繚亂，沒多久就到了林棠漪家，林棠漪付了車錢，帶著易素上樓。

一路上林棠漪都想和易素說說話來緩解兩個人初次見面的尷尬，但是林棠漪嘴拙，而且膽小，越緊張越想不出話題來。

易素看林棠漪著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出于某種惡趣味，也故意不說話，結果就是兩個人除了剛見面的自我介紹，之后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到了，就是這里。”林棠漪在一扇門前停下，然后拿出了一張空白的卡，繼續小小聲道：“刷卡之后掃描指紋和面部，就行了。”

“謝謝。”易素拿過卡，指尖碰到林棠漪的手指，林棠漪下意識縮了一下。

易素刷卡，再掃描指紋和面部識別，就拿著行李進了自己租下的房子。

留下林棠漪在門口，看著緊閉的大門，滿心懊惱，唾棄自己的膽小。

易素對面就是林棠漪舅舅——也就是房東家，林棠漪回到家里，就聽舅媽的聲音劈頭蓋臉刺了過來：“讓你去接個人怎么去這么久！不是說了讓你提前出門嗎！！”

林棠漪不敢解釋，只在心里默默道：去再早也沒用啊，飛船起降時間都是規定的，沒到時間去再早也接不到人。

但是這不重要，林棠漪知道，自己舅媽只是想找個借口發泄情緒，她是不是真的錯了并不重要。

就算不是因為去接人回來晚了，也會因為別的被罵，比如頭發太亂，比如走路聲太大，比如呼吸太吵，比如衣服顏色太難看……

所以這個時候，她只要安安靜靜就好了，等舅媽罵夠了就好，如果她解釋，就會被當做頂嘴，讓舅媽更加火大地罵上更久。

所以，安靜。

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林棠漪安慰自己。

舅媽罵夠之后就打發她消失，她連忙跑回了房間，直到晚飯之前才出來，和家用機器人一起準備好晚飯，等舅舅回來吃晚飯。

舅舅是個好人，雖然從來不阻止舅媽罵她打她，但是在她父母去世之后，舅舅是唯一收留她的人，會給她吃給她喝，還會送她上學，所以她從來不怪舅舅。

吃完晚飯之后，舅舅帶著舅媽出門散步去了，林棠漪松了一口氣，連忙去洗了澡。

如果不趁舅媽不在的時候洗，舅媽就會故意在她洗澡的時候來敲門，罵她洗的慢，所以她盡可能都會在舅媽不在的時候洗澡。

洗完澡之后，舅舅舅媽還沒回來，林棠漪就打開大門走到了走廊上，走廊這個時間的風都很舒服，她很喜歡。

林棠漪吹著風，突然對面的門就開了，她嚇得一個哆嗦，只見今天新來的房客從門后探出頭來，問林棠漪：“有時間嗎？”

林棠漪：“有、有。”

“過來。”易素朝她招手。

林棠漪小跑過去，進門之后才發現，易素似乎也是剛剛洗了澡，身上穿著寬松的衣服，頭發微濕。

“會剪頭發嗎？”易素問她。

林棠漪：“誒？”

易素換了個問法：“會用剪刀嗎？”

林棠漪：“會的。”不只是用剪刀，剪頭發她也會，她試過去理發店當學徒，雖然沒半個月就被舅媽抓回去了，說她出去打工是在丟舅舅的臉。

“替我剪一下頭發。”易素把林棠漪拉進屋里，自己坐到了一張椅子上，挺直腰板看著林棠漪。

林棠漪受到了驚嚇：“我、我剪？！”

“你不是說你會嗎？”易素問。

“可、要是剪壞了怎么辦？”林棠漪感覺自己的手在抖。

“那我就再去理發店修就好了。”易素說。

林棠漪提議：“你、你可以直接去理發店剪，我怕給你剪糟了。”

易素微微一笑：“沒關系，我就是想現在就剪，所以剪的怎樣都無所謂。”

易素又說：“如果不是你剛好在門外，我現在可能就自己在剪了，一剪刀下去看都不看那種，所以你不用有壓力。”

怎怎怎怎怎么可能沒有壓力！

林棠漪眼前發黑，只覺得手中的剪刀有千斤重。

但是易素的話確實緩解了不少她緊張的心情，她看了看易素不像開玩笑的臉，深呼吸了幾下，心里涌起莫名的感覺來。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有人把什么事情交到她手上，面對她的緊張，不是嫌棄，而是慢慢安撫。

她能做到的，她學過的，只是、只是剪一下頭發而已，她不是也經常幫自己剪嗎？

不怕！

林棠漪開口，問易素：“你要，剪成什么樣？”

易素：“剪短就行，到鎖骨，其他隨你。”

林棠漪斟酌一下，然后點點頭：“好。”

林棠漪用梳子梳了幾下易素的頭發，比了比長度，想了想要剪成什么樣的，然后緩緩吐出一口氣，沉下心來，開剪！

林棠漪不知道，從易素抓她進來開始，房間里就一直存在著某個她看不見的人的咆哮聲——

“易素！你敢！！”

“不許剪不許剪！我不許你把頭發剪了！！這具身體是我的！！”

“你就是故意要氣我對吧！！！”

“住手！！！”

隨著林棠漪手起發落，心魔的咆哮聲越來越低，最后，心魔惡狠狠道：“算你狠！”

易素在心里笑了笑：所以啊，下回別拿顧嘉的事情來刺激我了知道嗎？

心魔聽到了易素心里的聲音：“就為了這個，你連頭發都剪？”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更別說心魔一直執著于易素在修仙世界的形象，短發什么的，她絕對接受不了！

易素：當然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易素：看到你不開心，我很高興你知道嗎？

心魔咬牙切齒：“幼稚！”

易素：只要能讓你不開心，幼稚我也認了。

心魔被氣得直接原地消失。

但是心魔不會知道，這只是一個開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