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圣的行為看似不可理解，其實師傅和師兄們知道他必然經歷了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只不過他們道行低微，不能窺得真相。

云圣拍了拍樹干，直震落一堆樹枝樹葉，看來他沉眠較深，顯然修為受損嚴重，此次顯圣發聲也是強忍傷害。想至此，云圣心中即是感激，又是內疚，照理說，即便先天造化神功逆天霸道，也不可能強奪已有靈智甚至是觸摸道基的仙體生靈的元氣，況且自己還不能將那功法收放自如。這么想來，老銀杏樹為渡天劫當真是傾盡所有，不惜賭上一身修為，讓人傾佩。

不知何時，大師兄也清醒過來，云圣看到這一幕心中的郁悶之氣自然也消失了，他松開手，任兩只麻雀飛起，可是他們心中擔憂，躊躇著不敢離去。

“記得你們倆說過的話，以后聽我的。”云圣霸道的對兩只鳥說道。

“老大，你說啥就是啥，不敢違逆。”

看著云圣轉過身去，不再理會他們，當真如蒙大赦，趕緊拍打翅膀飛走了。

“真是嚇死鳥了。”

“都是你這傻鳥亂說話！”

“你才是傻鳥！”

……

轉身回到師傅師兄們身邊，發現他們滿面震驚與疑惑不解之色，猜測他們可能并不懂鳥語和樹語，于是趕緊把剛才的經歷跟師傅和師兄們講了一遍。修行之人多有見識，對很多事也見怪不怪了。

“想不到老銀杏樹意志如此堅定，讓人傾佩。”師傅說道。

“師兄，都是云圣不好，害你受苦了。”待大家平靜下來，云圣走到云彬跟前，說道。

“這不怪你，是師兄沒有分寸，只想著學你的高深法術，忽視了自身的基礎，還好師弟你及時止住傳輸，不然為兄真的慘了。”云彬受創并不深，精氣神也在逐漸恢復，此時雖然仍然有些后怕，可見到云圣為自己擔心的神色，作為大師兄，卻讓師弟為難，心中甚是不安。

“徒兒們，這件事對你們也算是一次警示，修行必須腳踏實地，勿驕勿躁，莫要奢望能夠一蹴而就，修為更不可能一步登天，即便天賦平平，只要勤勤懇懇，也會大有建樹，以后千萬不要再急勇好進，循序漸進的修煉為好。”師傅循循善誘的教誨道。

“是，師傅。”徒弟們應道。

“師傅，是不是我們以后都不能學師弟的法術？”云翳好奇的問道。他年歲較小，不免好奇心更重，疑問更多。

“這個……為師也不知。”師傅遲疑片刻，然后感嘆道：“師傅修行四十余載，在道門中也只能說平平，算不上出眾，許多粗淺的法術玄術仍無法悟通，何況高深的神通之術。為師傳授你們的不過是些修道的入門功課，你們若想修行更高深的道術的話，師傅可以放你們下山，訪名門大派，拜名師為師，提升修為，他日也可學習你們師弟的功法。”

“師傅，不要趕我們下山，我們永遠不要離開你。”徒弟聽到師傅的話，以為要趕他們下山，頓時心中焦急，紛紛告求師傅。

“師傅不是要趕你們下山，只是讓你們下山去投靠名師學藝。”

“那也不行，我們已經有了師傅，怎么可能再拜別人為師？”

“對，師傅對我們恩重如山，就像我們的父母親人，我們不會為了自己而背棄師傅。”

“我們要永遠跟師傅在一起，就算不能學習師弟的法術我們也不會離開師傅。”

“對對對……”

徒弟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至情至性的話，師傅甚是感動。可惜自己天資愚鈍，修為膚淺，很難幫助他們更進一步，若要讓弟子們修行有成，只能下山再拜名師。雖然自己也不想他們任何一人離開，可是不能因一時之私心而誤了他們的前程，雖說讓弟子下山這事只是今日偶然提及，日后確實需要慎重考慮了。

可是看到這些孩子緊張不安的樣子，的確于心不忍，再加上自己本身也有不舍，此時更加矛盾了。心想，這事慢慢再商議吧。

“師傅，誰說非得下山才能學到高深的道術，有我在，保證師兄們都能成仙得道。”云圣拍著胸脯，很是自信的說道。

這話讓師兄們有些不解，雖說你可能天神將世，生來身負神通，可是我們卻不能修煉你的功法，剛剛大師兄還差點因為傳功丟了性命呢！此時你還吹牛，鬼才信你。

“云圣，你的神通我們又學不了，怎么讓我們學有所成？”云松疑惑的反問道。

“我不能以魂力傳法，但可以想其他辦法，比如說描摹功法影像，繪畫成圖，繪圖不行，就再想其他辦法。再說，天地之大，哪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哪個道場厲害，我去劫了他們的法，拿來給師兄們修行，搶完一家再搶另一家，到時候千千萬萬種功法玄術，讓師兄們修煉幾百年都用不完。”

云圣離譜的想法驚呆了師傅和眾師兄，這就是降世神仙？這簡直是一個土匪強盜啊。你才這么小就有這種想法了？

“你……你還是嘗試以圖繪法給你師兄們練練吧。”師傅吞吞吐吐的說道，“咱……咱修道之人……不可生搶硬奪。”

“師傅放心，我只是說說。”云圣轉的倒也快，趕緊就變了畫風，不過心里想著，現在又沒有真的去搶，當然只是說說了。

“切記，切記！”

“師弟，你的功法真的可以繪畫出來？”大師兄云彬問道。

“當然。那老頭傳給我的就是圖畫，圖畫中有很多人，每個人都在動，每個人的動作又不一樣，雖然有一點繁亂復雜，如果單個畫出來的話也難不倒我。”

“那師弟，你趕緊畫吧，我們試試。”云翳最急切，也最興奮。

“好。”

云圣撿起一段銀杏樹枝，靜觀識海影像，一口氣就在地上畫了一十八幅圖畫。這一十八幅圖畫乃是一個人的一套完整的動作，而且是云圣選擇的最簡單的一套完整的動作，也是起步篇。這十八幅人物圖演繹的主要是腳步的變化，原本是一個人物的一套組合動作，因為無法使用靈魂力傳輸，只能用畫圖的方法，所以在練習時，就要將十八個動作連貫有序的一次性做完。云圣給師兄們詳細講解了步伐要領，并且親自示范了一遍，可是師兄們沒有看懂，因為他太快了，所以師兄們練習時各種狀況。但是師兄們相信，只要堅持，勤奮練習，就會學會這套步法。

院子里一片混亂，因為尚未掌握步法要領，一會兒這個絆一跤，一會兒那個摔一跤，一會兒有人栽了跟斗，一會兒又有人一個趔趄撞上了樹……但是誰也不肯放棄，誰也不氣餒，他們堅信自己可以修煉成功。

“師弟，你這步法叫什么名字？可真夠難練的。”云亭一不小心跟二師兄云霄撞在一起，揉揉磕疼的眉頭問道。

“老頭可沒告訴我，我也不曾問他，”云圣小聲嘀咕道，心里略一尋思，喜上心頭，嘿嘿笑道，“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追不上’，只要學會了，誰也追不上。”

這么土的名字，大家都想這樣說，然而云翳喊了起來，“我一定要學會，我一定不讓別人追上我。”

大家都非常努力的修煉著“追不上”。

“呦呦……”

墻角傳來一陣鹿鳴和驚慌失措的蹄聲，原來云帆撞到了匍匐在墻角的梅花鹿母子，驚的它們在院中惶恐的跑了起來。

“正好餓了。”云圣興奮的追向老梅花鹿。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呦呦……”老梅花鹿鳴叫不止，同時將自己的孩子護在膝下。

“別怕，我又不吃了你。”云圣在老鹿腹部拍了拍，然后撥開小鹿。“讓我吃口奶。”

說著，張口就去吸吮老梅花鹿的乳頭。

“師弟，你真的能聽懂它說話？”云亭好奇的問道。

“我不僅能聽懂它說話，還能聽懂其他飛禽與走獸說話，也能聽懂大樹說話，這又不難。”

這還不難？云圣輕描淡寫的說他能聽懂各種禽類獸類樹類說話，師兄們卻無比震驚，這技能簡直匪夷所思，恐怕比修煉他教的神通玄術還要難上千倍百倍吧。

云圣吃飽了奶，沒輕沒重的抱起一頭跟他一般大小的鹿崽，顧自玩耍著，嚇得老梅花鹿不停哀求。

“小神仙，求你發發慈悲，放過我的孩子吧。”

“我跟它玩玩，不會傷它的，即便我要吃肉，也吃你這個大個的，它有幾斤肉啊！”

“求求你了，小神仙，我孩子還小，尚不能獨自生存，若我死了，它們也難活命，求你高抬貴手，放我們走吧，等它們長大了，我心甘情愿被你吃掉。”老鹿說到心痛處。竟然流下淚水。

“你這母鹿倒是有情義，為了孩子甘愿犧牲，就算讓我吃掉也不畏懼，可真是難能可貴。”云圣說著，可手上并不放松懷中小鹿，所以老梅花鹿始終提心吊膽的。

“徒弟，你怎么說要吃它？”

這時候師傅說話了，他雖然聽不懂梅花鹿說了什么，可聽云圣所言，似乎有意難為梅花鹿母子，還說什么吃掉？難道是要吃掉老梅花鹿？修行多年，他一直節食禁欲，不食靈禽異獸之肉，只以果蔬充饑，以保持赤子之心。

“我只嚇嚇它，師傅，我不會吃它的。”云圣丟下鹿崽，回到師傅跟前。

“徒弟，師傅有問題問你？”師傅道。“你說老梅花鹿為何如此護佑自己的孩子？”

“想必母子連心，親情堅固，而且懷胎百日，方誕下子嗣，那般苦楚受盡，何況生死。”

“這些原來你都懂得。”師傅說道。

“我當然懂得，我是元靈。”

師傅甚是喜悅，這個徒弟原來天生便知曉天地世俗道理，比起其他徒弟可謂慧根早開，天性使然。

“那鹿崽食其乳，受其庇護，是否應感念其恩？”

“這是自然，即是有恩，自當銘記于心，就像師傅教養弟子一樣，弟子不敢忘懷。”

“昨日為師帶你回來，見你幼小，而山門貧賤，無法哺育你，于是你幾位師兄便請了這梅花鹿母子登山，幼鹿節食，母鹿慷慨，愿獻乳汁于你，如今，為師還念念不忘那碗鹿奶，當時你吃完呵呵直笑，無比歡暢，何其開心，你幾個師兄還夸贊一碗鹿奶得見師弟靈秀逼人，俊逸不凡，當真是好。”

師傅說這些自然不是真的，不過婉轉之間顯然有意提醒徒弟，拾人口慧，不能相忘。

“師傅不想我難為它們？”

“你剛才也說，受人恩惠，自當銘記于心，況且你食用了母鹿喂養自己孩子的乳汁。”

“師傅的意思我明白了，弟子愿尊其為母。”

“這……倒也不必，畢竟族類不同，亂叫一通，有亂倫之嫌。”

“這我可不在乎。既然它哺育我母乳，我就要叫它娘親。”云圣說道，然后對師傅躬身拜道：“再謝師傅教誨。”

師傅連連點頭，心想，這孩子孺子可教也。

云圣再次來到梅花鹿母子身前，俯身拜謝道：“多謝娘親哺乳之恩，剛才小子無理褻瀆娘親，多有得罪，小子知錯了。”

“你這是……不敢不敢……”老梅花鹿驚魂未定，這突然又劇情反轉，令它大吃一驚，不知如何是好。

“師傅說的對，你喂我一口母乳，便是與我有恩，雖然我非你親生，你非我親娘，咱母子就認個干親戚好了，從此你便是我干娘親，我便是你干兒子。”云圣認認真真的說道，“你們就是我的兄弟，從此為兄照顧你們。”

“師弟，你這就有娘親了。”師兄們早已停止修煉，聚在一旁。

“雖然只是一頭梅花鹿，總比沒有要好，我們都不知道娘親在哪里！”

說到傷心處，心中突然泛起莫名苦楚，一股酸澀涌動在眼眶中，幾個小一點的師兄弟竟然哭了起來。不知多少年沒有體會過父母溫情，也早已忘卻父母面貌，其實他們可能早已經死去，或死于野獸之口，或死于天災劫難，或死于爭斗屠殺，只不過時間過去很久，記憶已經模糊，難以想起。

被師傅帶到山上這些年師兄弟共同在山上修行，相處融洽和睦，沖淡了本該記起的回憶，所以一直未有喪失親情的哀悼。如今看到云圣因為一碗鹿乳而認鹿為母，不禁想起自己的可憐身世，同時，也為云圣堅決果斷的行為深受觸動，愛，有時就是一口吃的，換來一生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