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山巨人滅世般的火球已然成形，開始向內坍塌，就在將發未發的瞬間，一道驚艷至極的光線閃過，靈魅的箭已然射出，從巨人頭顱穿過后！余勢未歇，直穿天際。

巨人頭顱被貫穿了一個巨大的傷口，入箭處只有拳頭大小，出箭處卻有丈余，形成一個渾圓的通道，通道四壁上的尸體和骨骼已然晶體化。

一箭之威不足以誅滅山一般的巨人，時機卻恰到好處！滅世火球正待發出之時被強行打斷，立刻反噬，轟的一聲，火焰覆蓋了巨人的軀體，熾熱到極點的白色火焰燒的巨人渾身吱吱作響，濃重無比的焦臭味道彌漫了整個山腹。

靈魅的身體也燃起了火焰，她在火焰里一動不動，因為尸山肩膀另一端的黑袍已然出手！他施放的當然不是定身咒，此等符篆對于靈魅這等強者毫無作用，黑袍使用的是純粹的精神威壓，以對耗元神、兩敗俱傷的方式把靈魅留在原地。

巨靈神一般的手掌拍了下來，這是能擊開山峰、摧毀惜風的巨力，轟的一聲，靈魅被結結實實的拍在掌下！

然而手掌移開時靈魅依然站立在原地，又搭上了第二支箭！

精神虛體！方巖立刻反應了過來，靈魅只是殘存的一股精神，幾乎對所有的力量打擊免疫，尸山拍擊的力量即使再大也不能對她造成損傷。

黑袍對靈魅的精神威壓絲毫不敢放松，同時手指掐訣向尸山一指。尸山身上散出一股股黑氣，狂風一般將靈魅包裹了起來，這是數百只亡靈女妖！

亡靈女妖是最為邪惡兇殘的妖物，一只就能徹底殺死一個市鎮的全部生靈，居然成群結隊的召喚出來！黃昏山谷的萬尸夜奔、塑造如山的尸山巨人、開天辟地般砸裂山峰、釋放滅世火球全殲惜風、召喚亡靈女妖，施放任何一個妖法都需要耗費無法想象的海量法力，可黑袍還是跟開始一般靜靜站在那里，似乎有無窮的法力可以任意揮霍。

他完全是以一己之力巧破無色界天，攻陷河洛城市。黑袍究竟有多么恐怖？

尸山肩頭上銀色長發的高傲身影不見了，外界的一切都已被隔絕，無數的毀滅性的女妖之嚎對著球中的纖細身影傾瀉而出，黑色氣息把靈魅包裹的象一個不停盤旋呼嘯的線球！這種直接針對靈魂的攻擊對精神虛體極為有效，時間一長靈魅必在極端痛苦中灰飛煙滅！

就在這時，百丈巨塔裂開的縫隙中突然有星屑閃動，靈魅身上星屑同時亮起，女妖之嚎的破壞力瞬間消失在星辰之中，靈魅毫不遲疑，第二箭的射向巨人頭顱！

近道者本色，近佛者空色，近圣者真色，原初本無色、太極本無界、混沌本無天……神廟里的暮紅衣盤膝而坐，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在強行使用無色界天的力量幫助靈魅。

第二箭再次射穿了尸山巨人，帶著滿身火焰它跌跌撞撞向百丈巨塔沖去。黑袍的蹤跡消失不見，靈魅在火中開始變的透明，她抬起頭，遠遠望著方巖展開了笑容，重生靈魅殘存的法力已然耗盡，現在是若的精神主宰了軀體。可是若的精神力如何在白色火焰里支撐，危險！

暮紅衣顫抖的聲音響起，“魅乃虛體，其靈不散便可重生！快去救她！”

約三十余丈尸山巨人撞上了百丈巨塔！這是它的最后一擊，布滿裂縫的巨塔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咔嚓聲傳來，巨塔自中段開始坍塌解體。

情急之下方巖自百丈高塔的破損處一躍而下，流星般投向尸山巨人。下墜的速度不斷加快，迎面狂風割面如刀，方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手腳蜷曲護住身體要害，硬碰硬！

預料中的碰撞沒有發生，尸山巨人柔軟的軀體能吸收打擊，自然能化解高空落下的巨大沖力。方巖落在一團粘稠柔軟的碎肉里，雖然惡心的要命，畢竟保住了性命。借著反彈他猛然發力，熾魂之力爆發出驚人的速度，轉眼間到了向靈魅面前，胸前的真如之石發出奪目的光彩，若再次消失了。

這一次她不知要沉睡多久才能回歸，也許某一刻她的聲音會再度響起，也許就此永遠沉默。

方巖的動作再快也快不過白色火焰，落在尸山上的瞬間他已渾身烈火！就在這時所有人不約而同都動了起來，大秦人緊跟著縱身躍下，用圣騎士守護的白光罩住了方巖，神圣屬性的防護罩正好克制尸山上的妖邪之火。唐默然手一揚，一根細細的黑線卷在大秦人腰間，這大概是唐門暗器手法第一次用來救人。成玄英已略微恢復，給大秦人和方巖施出了羽落之術……夜行者之間的默契救了方巖一命。此刻他們四人并不知道這是夜行者的最后一次配合，因為其他所有夜行者都已死在了大裂縫和黃昏山谷之中。

巨人夏至雙手抓住細線，用力一揮，被圣騎士守護包裹著的方巖和大秦人悠悠落后了神廟。

破爛不堪的神廟里，河伯終于在角落里找回了天鑒寶珠，寶珠上正呈現著難以置信的一幕：在尸山的碰撞之下巨塔開始坍塌，奇怪的是石塊瓦礫并未向下掉落，而是浮在了半空，塔身深處的星屑漸漸形成了一個漩渦，漩渦中赫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這是什么？”河伯指著那身影問暮紅衣，什么時候河洛最核心的建筑里藏了一個人？

“事到如今也不妨告訴你了。我之所以來修復無色界天，為的就是保存這具法體。”看著天鑒寶珠中的景象，暮紅衣露出了笑容，“無色界天的禁絕萬法只是表象，真正的作用是吸取萬法并化解為純粹法力，用以打破時間和空間的界限，這就是為何河洛城市能飛臨神州，靈魅的軀體沉睡多年今日還能還魂！”

河伯與眾人皆楞在當場，空間和時間應該是無法改變的東西，暮紅衣竟然說這無色界天是改變空間和時間的法陣！匪夷所思卻有完全合理。

啪、啪……鼓掌聲響起，神廟之中竟然多了一個人，黑袍！他躬身施禮，氣度不徐不慢、優雅自然，倒像是在友人家做客一般，“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你居然說時空可變，真乃千古未有之論！你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總是？這兩個字一出口，所有人都是一愣，黑袍也奇怪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兩個字，難道自己以前見過這個女子？實在是記不起來了。

暮紅衣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你是誰？”

黑袍終于摘下了永遠遮住面容的兜帽，一張消瘦滄桑卻剛硬堅毅的面孔展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張陌生的面孔，終究不是他……暮紅衣滿臉失望，低聲吟道，“青衫磊落險峰行，玉璧月華明。”

“曉寒紅衣云深處，碧落劍氣橫。”黑袍不知不覺隨口接道。

“你到底是誰，怎么知道他寫的詩句？”慕紅衣眉頭緊皺，急聲問道。

“這句詩突然浮上腦海，我就說出來了，而且我覺得這是我寫……我也覺得你很熟悉，難道我就是你所說的那個他？”黑袍也在仔細看著對方，希望能回憶起一些事情。

“你樣子變了，以前的事情也記不起來了，不過當年信口而來的幾句打油詩還沒忘。”

……兩人欲言又止，想說些什么又怕唐突，一時之間竟僵在那里。此時此刻，兩人都忘記了對方的敵人這回事。縱使相逢應不識，說的便是此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