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熬到慶功宴，在路演接近尾聲時，盡然有了些許不想結束的留念。仿佛那些痛苦和疲憊都沒有意義，都只是為了此刻的不舍做鋪墊。

汪蔚的發言一改往日的文藝范，盡然也豪邁了起來，“這十幾天來謝謝大家，路演結束了，可能也沒有機會再聚，天高海闊，咱們江湖再見，干杯！”

“干杯……”

如果分離真的代表久別重逢，那此刻的不舍又有什么意義？所謂久別重逢都是自欺欺人的美好愿望罷了。

“汪導，我們先走了。”Lisa說著，她和簡娜并肩站著。

汪蔚知道能讓簡娜抽出十幾天的時間配合電影宣傳已是難得，尾聲十分再去挽留也沒有意義，但是她的這份付出和情義自己記下了，其他的多說無益。

“保重。”

汪蔚鄭重地擁抱了簡娜。

“你也是。”

簡娜本來也不是多話的人，卻也感受到這個擁抱的意義。

只是，自己還有其他事情要去做，這趟旅程在這里結束也剛剛好。

看著簡娜一眾人漸行漸遠，汪蔚開始感受到這部電影漸漸與自己脫離，首先是這些為它工作過的人的離去……

“汪導，制片找你商量一下電影報送奧斯卡的事。”旁邊的工作人員說。

“嗯，知道了。”

其實，重逢也未必會很久，很多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尚伯母的住址查好了嗎？”簡娜問。

從會場出來未做停留，直接開車前往。

“查好了，在……”劉文停頓了一下，“尚家祖宅附近。”

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可是也沒有什么不對。像尚伯母這么念舊的人當然是希望能離家近一點，再近一點。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對那套舊址還有印象，那里曾經是自己最愛的玩耍之地。

出發前只是想著能夠快一點，再快一點見到她，那是對于自己像母親一樣的存在。但是就快見面了自己有些情怯。

要怎么告知她，自己弄丟了她的兒子，不知所蹤，歸期未定。

當初只想著解決問題，卻忽視了她的感受，也辜負了她的囑托。

“到了。”劉文出聲提醒。

簡娜回過神，剛才的胡思亂想還沒有理清頭緒，這么快已經到了。

“哦，好。”

“那邊的別墅區就是尚家的祖宅，尚阿姨住在另一邊的公寓。”劉文向她指出兩個方向。

簡娜順著劉文的方向朝兩邊看。別墅區樹木繁茂，將它本來的面貌全部遮擋在綠茵之前，從外面根本就看不清內部情況。走近了，別墅就慢慢展開在眼前，它是莊嚴的，雄偉的，古老的。周圍環繞著參天大樹，粗壯高挺的枝干一圈一圈不斷記錄歲月流逝，年華老去。

“這邊走。”劉文將大家帶往公寓的方向。

公寓這邊更是現代和科技，卻少了些韻味。

到了門前，簡娜對后面的兩人說，“你們在這等我，我自己進去。”

“好。”

“好。”

兩人異口同聲，同時不禁互看一眼。

簡娜在按門鈴時手有點抖。

“鈴……”

短暫的等候，門開了，門后卻是陌生的臉孔，“你是？”

“我是簡娜，我找尚伯母。”

“小李，誰啊……”遠處傳來的詢問聲。

“一個叫簡娜的人。”

“快讓她進來。”

“你請進吧。”門口的人開門。

“謝謝。”

簡娜走進來，看到室內陳設簡單大氣，卻又古色古香。

那邊聽到聲音，尚母從陽臺走出來，手里還拿著修剪花花草草的剪刀。

“好孩子，你怎么回國了？”

尚母將她拉坐在客廳的桃木座椅上。

“國內有工作，就想著回美國前過來看看您。最近身體怎么樣？”簡娜問。

“挺好的，那你工作忙不忙，如果忙的話就不用過來看我，我這里都很好，從這就能看到老宅子，心里也踏實。”

“我不忙，這里的環境的確不錯。但是您一個人住我們不放心，您要是愿意來美國和我們一起生活吧？”

“你們的這份心意我領了，在英國生活了十幾年，老了就想落葉歸根，再說這還有小李陪我呢，放心吧。”

簡娜點點頭，知道老人的情懷，不然也不會住在可以眺望老宅的地方，所以也不能勉強。

簡娜雙手交握放在腿上，緊張地揉搓，想要說尚明晨的事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明晨他……”

尚母慈祥地看著她，當然還有她的不安。

“孩子，你跟我來。”

尚母將簡娜領進臥室，并隨手關上了臥室的門。然后轉身從一個上了鎖的柜子里拿出一張明信片，遞給了簡娜。

“這是？”簡娜有些哽咽和不敢置信。

“嗯。”尚母知道她想問什么，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簡娜再次垂看明信片，上面寫著‘安好，勿念’。

摩梭著這幾個字，安好就好。翻轉過來背面是歐式建筑的墻面，仿佛是他經過的城市。

尚母看著簡娜小心翼翼地撫摸這張明信片的前后面，似乎不想錯過任何一個能夠得到信息的角落，忍不住出聲安慰。

“明晨在外面還沒抽出空，相信過段時間他就會給你消息的。”

簡娜搖搖頭，她不用尚明晨給他寄明信片，只要能知道他的消息就行，不論從什么渠道。

“他好就好。”

簡娜將明信片還給尚母，她知道老人一定比她還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消息。

“阿姨，明晨的事……對不起。”

“說什么傻話。”尚母佯裝生氣訓斥她。“世道因果循環，種了因就有果，這果啊，可能早來，可能晚來，但是不會不來，明白我的意思嗎？”

簡娜點點頭表示明白，她是想說尚明晨早晚都會有這么一劫，并不只是因為自己。

“我本來以為這是最壞的結果，沒想到卻是唯一能得到結果。”簡娜自責當初沒有做的更好。

“阿姨相信你盡力了。”尚母再看一眼明信片，“在英國時我一直為明晨擔驚受怕的，就怕他出什么意外，雖然他什么都不和我說，但是我知道他為了報仇做了錯誤的選擇，他太想報仇了。”

尚母握住簡娜的手，“我阻止不了他啊。”簡娜另一只手附上，捂住她的手。

“有一次我在倫敦看見他和一個白胡子藍眼睛的老頭，我當時心跳都快停了，那個人太恐怖了，就像早先家譜里記載的藍蜥人。”

“藍蜥人？”

簡娜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

“嗯，我剛嫁進尚家時跟老人們學過家譜，上面說最早的祖先有娶過白發碧眼的女子，可這些女子大都活不長，生過孩子后就去世了。”

“不過家譜也不一定準確，流傳時間長了真實性誰都保證不了。”

“嗯。”簡娜贊同，因為老頭子在大本營在歐洲，不然怎么尚家的家譜里會有記載呢？

“鐺鐺鐺……”，臥室外響起了敲門聲。

“夫人，簡小姐的朋友提醒說差不多要出發趕飛機了。”

“阿姨，我還有趕回美國，下次有機會再來看你。”

“好，別太累了，也注意身體。”

尚母遲疑了一下，“你家的宅子也在這附近，要不要去看看？”

簡娜并沒有馬上回答，似乎考慮了很久，“下次吧，今天還要去趕飛機……”況且，她也還沒有準備好，沒準備好面對的是突如其來的回憶還是毫無印象的陌生。

簡娜出門后，看到門外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又吵架了？

這次回國遇到好多事都很奇怪，還是要盡快告知易寒。

他倆的事還是自己解決吧。

就在簡娜進去后，兩個人的就爆發小規模爭執。

“回紐約后，帶你去一家餐廳，東西特別好吃。”劉文自認這話并沒有什么問題。

“謝謝不用，紐約我比你熟，不麻煩你帶。”Lisa并不領情。

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懶，自己這是在干嘛？哦，對了……

“我這是在約你出去呢。”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心里話。

“不好意思，我不會和你出去。”堅決拒絕，沒有一點猶豫。

“為什么？”自己也算是有為青年，她還看不上。

“我的心里只有工作，沒有愛情。”

Lisa語氣平靜，沒有起伏。

愛情？這個劉文沒想過。出去約會就代表愛情嗎？這未免太絕對，現代生活里約會沒有確定意義，可能約了一次，就不會再約第二次，可能約了好多次，但是仍然沒有結果，何必那么謹慎呢？

看來她是真的對自己沒有興趣，那就不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