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還能騙你不成！”魯乘風一瞪眼。

聽到魯伯乘風這話，郁鳴風哪還能顧上對方佯怒的口氣，他立刻低頭又將緣風決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確保沒有遺漏一字半詞。

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其實在看第一遍時就已將其中內容熟記于心，現在只不過是心急，下意識使然而已。

待重新看完，郁鳴風立刻盤膝做好，凝思守意，循著緣風訣的呼吸法門，吞納淘吐了一口天息。

天之氣息，大地精力，便是充斥天地之間的天地精氣。

大自然鬼斧神工，天地精氣自行流轉糅合，所到之處，花草樹木破荒而出，蛇蟲鼠蟻不邀自至，生命造化，何等驚人之力。

而武人修煉，便是要吞一口天息，再汲大地精力，將二者在體內糅為一體，將這份驚人的造化之力，留存氣海丹田，形成武人的真氣內力。

將這一口天之氣息沿著行功路線行走到一半，郁鳴風便清晰的感覺到坐下承扶、關元、會陽等穴位中，有比之毫毛還要纖細的大地精力鉆入，匯進經脈。

天息、地精進而糅合為一縷真氣，行走周天最后留存氣海。

郁鳴風狂喜睜眼，這是貨真價實的功力精進，時隔一年，他終于再次感受到了。

忍耐不住喜意，郁鳴風仰天大笑，爽朗的笑音響徹，一旁的魯乘風見到他這幅模樣也是面帶笑意。

魯乘風笑意之下，雖是司空見慣，卻還是忍不住的驚嘆，蓋因常人修煉，盤膝一坐，往往周天運行數個時辰也難以感受到大地精力入體，資質更差的甚至一天下來也無功而終。

天息二字，雖說的玄奧，其實就是人尋常呼吸的空氣，不過是以心法口訣淘納了雜質而已，而大地精力卻是看不見，摸不著，要感受到它卻是不容易。

可這小子只是這么一坐，抿口茶的時間都沒有，就已經天息地精糅合為了內力，難以想象其是何等的天賦驚人。

“咳！”

魯乘風輕咳了一聲，少年人心性輕浮易驕躁，難免眼高于頂，驕傲自大，他還是要時時勸戒，這么好的苗子，若是毀于一旦，何等的令人惋惜。

他正了正面孔開口道：“多大的人了，怎么還是這么不穩重？”

“嘿嘿嘿。”聽見魯伯開口，郁鳴風這才壓住喜意，重新盤坐下來撓撓頭不好意思的道：“我這不是太激動了嗎，嘿嘿……，不會再這樣了。”

魯乘風板著面孔斜看了郁鳴風一眼，自己先閉上了眼。年輕人就是這樣，你不理他，他便自己就冷靜下來了。

經這么一說，郁鳴風也不太過得意忘形了，他忍著高興，重新吞吐一口天息，再次修煉起來，不過這才他練的卻是歸元功。

和修煉緣風訣一樣，周天行至過半，絲絲地精之力融入，化為一縷內力存入丹田。

郁鳴風這才徹底安心，自己終于又回到了一年前那般，功力精進無誤了。

他睜開眼，卻發現身旁的魯班正凝目望著他不語，不知在想些什么事。

心下有疑，郁鳴風試探性開口叫了一聲：“魯伯？”

“嗯？”魯乘風聞言回過神來，他目光復雜，轉過頭去撥弄了一下火堆，這才沉吟開口：“鳴風，這番回去，你收拾一下，下山去吧！”

篝火的映照下，郁鳴風略顯稚嫩的臉上一愣。

“下山？什么下山，魯伯你是說……”

魯乘風抿著酒葫蘆點點頭：“你也該下山去見見世面了，極惡州一行，你表現的倒也馬馬虎虎，下山不致讓我放心不下。”

郁鳴風突然不說話了，下山的想法他也不是沒有，青牛山上的日子雖然清閑，卻也十分苦悶。

他苦悶之余也有心跟魯伯說說下山的打算，但終究也沒說出口。

此刻魯乘風突然就告訴他可以下山了，他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

魯乘風又兀自道：“你自幼聰慧，我教你的武功，你一看便會，一學便能精通自如，這兩年我也已經沒什么好教你的了。”

“細算下來，你在青牛山也待了近二十年了，該出去轉轉了，待在山上閉門造車終究難成大器……”

魯乘風絮絮叨叨的講著，他像是突然之間話多了起來，郁鳴風低著頭，仔細的聽著，一言不發。

“……鳴風。”魯乘風突然停了下來，郁鳴風抬頭目光循去，就見魯乘風看著自己手中緣風決。

“把它燒了吧。”

“啊？”

郁鳴風不解。

“你都記住了，不是嗎？”魯乘風撫須笑道：“既然你已經記住了，還留著干嘛？”

郁鳴風恍然，一伸手將小冊子丟入火中。

火光大盛，師徒倆看著記載著自家緣風決心法的小冊子在火中化為飛灰。

“知不知道為師為什么讓你燒了它。”一直注視著小冊子徹底化為灰燼，魯乘風這才回首看著郁鳴風笑著問道。

不等郁鳴風回答，魯乘風又接著道：“你記住鳴風，武林之中，師門武功秘籍絕不能外傳，隨身攜帶師門武功心法，若被賊人盜之，這是愧對師門的大忌。就算日后你收了弟子，心性品行也要值得托付才能將武功傳授，你記住了嗎？”

郁鳴風點點頭道：“魯伯，我記住了”。

他欲言又止。

魯乘風瞥了他一眼，像是看出他要說什么似的，搖搖頭呵呵笑道：“你也別為我擔心，習武可使人延年益壽，突破九重天的武者更是能增壽一甲子，別看我像是年紀大了，可少說還有幾十年可活，還用不著你養老送終。”

魯乘風說的是實話他今年已經七十多了，但除去他的鶴發白須恐怕誰都會說這人才不過五六十的模樣。

“況且，再過半年師門四十年一次的天相四匯也需要你去參加，其他幾脈傳人想來也已經在這兩年出世了，這也是我們四脈交相試劍的大日子，到時候你也去見見同輩的師兄弟們。”

“天相四匯？”

“不錯，半年后的九月十五，就在巴州天相谷，到時候就是你們這一代的天相四匯了，記得提前幾日趕到，若有其他幾脈的師伯師叔，萬萬不能失了禮數，讓他們笑話為師我教導無方。”

“是。”郁鳴風點頭應承，心中恍然明了，難怪魯伯要在此時將緣風決交給自己，原來魯伯早就做好了讓自己下山的打算了。

頓了頓魯乘風又安頓道：“鳴風，你日后行走江湖，處處要小心謹慎為上，萬萬不可輕信他人。”

郁鳴風重重的點頭，這些話以往魯伯經常對他說，可他卻從沒像今天這樣聽得認真過。

郁鳴風忽然機警的抬起了頭，一對清冷的眸子望向了一旁山中，幾乎同時，魯乘風閉上了嘴，他的目光也掃了過去。

“魯伯？”郁鳴風試探的開口，魯乘風眸光閃了閃，轉過頭來道：“別管他，是朝廷監視極惡州的捕風。”

就在剛才他二人一先天靈覺，一后天靈覺，同時察覺到一旁的山林中潛伏過來了一個人。

來人武功不高，動作卻十分謹慎，一看便知是個善于潛伏的高手。

那人怕是也未曾想到這火堆前的二人，都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他萬般謹慎，還沒靠近就已經被這二人發現了行跡。

“捕風。”郁鳴風眼光閃了閃，低垂了下去。

他知道捕風是什么，捕風是當今朝廷用來監視天下的情報組織。

哪里有百姓無端聚集，哪里有江湖人流竄，凡不利于朝廷統治的苗頭都會被捕風們在第一時間摁滅。

他們隱于市井之中，隱藏身份，監視著天下黎明蒼生，一手掌握天下最為靈通的消息。

極惡州中的惡人之所以進入極惡州不敢出來，除了表面上的規矩，更多的還是對捕風的忌憚。

捕風一動，消息流傳天下，天下人人知曉誰逃出了極惡州，屆時天下就再無其容身之地了。

山林中的捕風待了片刻，緩緩退去，他鉆入密林之中，不見了身形。

魯乘風目光一動道：“鳴風，下了山，萬萬記得不可招惹朝廷，朝廷勢力之大，不是我等江湖武人可以匹敵的。”

“嗯，我明白的，魯伯。”郁鳴風點頭應道。

師徒二人再無言，相互打坐閉目調息養神，溪流湍湍，篝火發出微微爆裂之聲，分外的安靜祥和。

…………

第二日一大早，郁鳴風師徒二人便早早的動身，向著居住的青牛山而去，又過了兩天，翻山越嶺的師徒兩人回到了青牛山。

青牛山地處十六州西部的崖州境內，遠離世俗紛擾是難得隱居之地，郁鳴風與魯伯二人便在半山腰處搭了兩座茅屋居住。

回到熟悉的庭院內，郁鳴風欲言又止，魯乘風笑罵道：“婆婆媽媽什么，哪來的小女兒姿態，快去收拾幾件換洗衣服準備準備吧。”

魯乘風說著進了自己的屋中，留下心情復雜的郁鳴風一人在院內，過了片刻，郁鳴風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搖了搖頭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多大點事，又不是什么生離死別。”

他收拾的東西不多，找了幾件干凈的換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用一方青布包了起來，斜著系在身后。

郁鳴風單手提起長劍環顧了一圈自己住的屋子，一桌一凳一張床，拐角擺放著一個簡易的書柜，書柜上擺滿了幼時魯乘風用來教自己識文斷字的書籍。

又是輕輕一笑，郁鳴風快步走了出去，枝條編織的木門吱呀一聲的合上。

“魯伯？”

不知何時原本進屋的魯乘風早在院中等著他出來。

“收拾好了？”

“嗯。”

“那就再聽我說幾句話，我想此事對你應該十分重要。”魯乘風說的十分莊重。

“什么事？”郁鳴風不太明白。

“鳴風，你還記得你一歲之前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