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其華假作吃驚地瞪著眼睛說道:“阿固,你不像是這么沒有自信的人呀。”
黃藥師不吃這套,反問。“總自吹自擂說自己長得好看的人是誰?”大頭怪長得像他這種事,他才不會承認!
柳其華憋著笑,故意眨動著睫毛,做出無敵星星眼給某人看。“在我心里,只有你才配稱好看呀。對吧,黃哥哥~哥哥~~咯咯咯咯咯咯噠……”
回答她的是屁屁上重重的一掌。黃藥師一夜無眠,未免起床氣有點大。“別以為說幾句好話,我就會相信。照這個標準,畫你自己給我看!”
“遵命!”柳其華笑嘻嘻地得令而去。
稍頃,畫畢。柳其華依前法制成小冊子,歪頭彎腰,雙手奉到某人眼前。
黃藥師知道她是絕不肯吃虧的性格,這么聽話,必定有詐。
小冊子翻開,里面的大頭怪,頭圓圓、眼大大、睫毛長長,穿著粗布藍袍,手拿折扇,神態俏皮,和身邊這個偏著頭看他的家伙極為神似,卻出奇地可愛,讓人有點不忍釋卷。
黃藥師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風格類似,為何給人觀感如此不同?
柳其華勇敢地湊過去,說出了心里話。“別琢磨了,少年郎,你在別人心目中就是這么自大,討人厭。不像我,怎么看都好看,還可愛。”
黃藥師偏頭看她,瞪了她一眼,一抖之前的小冊子。“不是讓你照這個標準畫嗎?烏鴉呢?怎么不畫上去?”
“哎呀,我這么可愛,烏鴉怎么會來?做人做事要摸摸良心,講講道理嘛。嘻嘻……是不是呀,阿固,咕咕咕咕咕咕……”
她說完,張開膀子,撒腿就跑。可惜說得出,卻跑不掉。黃藥師恨恨地追過去,輕輕踢了一腳。
柳其華捂著屁屁,滿臉羞憤。“嗷”的一聲,跳起來追打黃藥師。
偏廳里一時針落有聲,諸人全都看傻了眼。
陸乘風見瀟灑領跑的尊師,覷向自己的目光不善,忙拉著兒子低下頭,相互整理儀容。暗自告誡自己,直視長輩嬉戲是很失禮的。謹記,謹記。
六怪一直覺得黃藥師性子古怪殘忍,此時見他與柳其華追來趕去,鬧到一處,場面和樂融融。再見他望向柳其華時,眉梢眼角俱是溫柔的情意,大感不適。
六人互望了下,覺得不便去打擾那兩個人,直接向陸乘風告辭而去。走出歸云莊外數里,幾人停步回望,忽地哈哈大笑。
六人同時想的卻是任你東邪黃藥師武功蓋世,還不是栽在咱嘉興女子的手里!
柳其華沒和六怪道別,心中頗為遺憾。不過她留在歸云莊的目的有二,一是讓師徒多些相聚的時光,二是為陸乘風治傷。
陸乘風的傷若在現代并不算什么,動個手術就是。麻煩在年頭有點久,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
斷了的筋腱應該已經回縮變形。她要動用些手段,將筋鍵復位。而且處理的時候創口要盡量小,畢竟不能在無菌的環境里操刀,一旦感染是能要人命的。
柳其華難得出手,沒料到病人不配合,反抗很激烈。起因很簡單,她不過按照治療步驟,讓陸乘風把腿露出來而已。因為人的衣物無論看起來多干凈,總會有細菌滋生。
只不過作為古人的陸乘風是不會明白這個道理的。男女有別,怎么能隨意袒露身體?況且恩師在旁不發一言,卻虎視眈眈。
柳其華氣哼哼地問道:“你到底要不要治腿?”
若出手的是黃藥師,陸乘風絕對沒有這層顧忌。想到練習恩師紙上的功夫,雖然時間長些,但五、六年后也能走動,就更加堅定了決心。他連連擺手,說道:“不治了,不治了。”
柳其華怒了,扯著黃藥師衣袖,大有向家長告狀的意思。“阿固,你看,你徒弟一點都不尊重我。對我這個師母尚且如此,看來對你也好不到哪去?”
陸乘風大駭,差點當場跪下告罪。“乘風不敢,師母言重了。”
黃藥師自然明白她的用意,頗為無奈地問道:“一定要這樣治嗎?”
柳其華沒好氣地瞪著他,怒道:“廢話!真不知道你們師徒扭扭捏捏給誰看?不非得這樣治,難道是我想看他大腿不成?”
此言一出,室內氣氛十分尷尬。
黃藥師清了清嗓子,淡淡說道:“乘風,聽她的便是。”
師尊有命,陸乘風不敢不從。讓陸冠英將褲管向上挽,可惜弄了半天,仍達不到柳其華的要求。
柳其華煩了。把陸冠英扒拉到旁邊,用隨身的短刀在陸乘風下肢相應的地方劃了兩下。隨手一撕,兩截褲管便脫體而去。
陸乘風頓時滿臉通紅。有心遮掩,偏偏身邊沒什么可用之物。他身家頗豐,下肢又常年不見陽光,看起來白花花的甚是惹眼。
柳其華撲嗤一笑,調侃道:“怪道不愿讓我看見,果然是好白好滑的兩條大腿。”
陸乘風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
黃藥師看見徒弟羞冏得就快無地自容了,彈了小魔星耳垂一下,笑道:“別作怪,好好治傷。”
柳其華斂了笑,手放在陸乘風腿上尋找那幾根斷了的筋腱。
陸乘風眼睛看向別處,暗道:幸好恩師在場,不然傳了出去,自己怕是沒法做人了。
或許是他緊張,腿上感受特別清晰,只覺得師母的手異常柔軟滑嫩,簡直……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正在陸乘風身心備受煎熬之際,柳其華取過兩根銀針,一左一右同時扎了下去。
陸乘風頓時除了痛,再也感覺不到其它。
柳其華接下來的動作快了不少。到了最后,她撥下頭上玉笄處的薄刃,在火上烤了烤,再用提純的酒液仔細擦拭了下,她抬頭沖陸乘風笑了笑,說道:“忍著。”
在場除了黃藥師無人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只覺眼前一花,陸乘風小腿根部立時多道口子。
剩下的步驟,十分詭異。是眾人從未見過的手法,與其說她在治療,不如說她在做女紅。飛針引線,姿態優美。
黃藥師眼尖,看見她額角微微見汗,不覺暗自心疼,知道這一切決非表面看著那么輕松。他再一次后悔,當初不該那么沖動打斷了幾個徒弟的腳筋,否則她現在也不用這么費事。
很快,陸乘風傷處被縫合好。柳其華讓陸冠英把注意事項寫下,說道:“嚴格按照上面的做,不到兩個月應該能行走自如了。”
陸乘風大喜過望,不由得千恩萬謝。
這樁心事既了,柳其華知道黃藥師不耐煩在別人家里久待,便同他相攜而去。
陸乘風苦留不得,只好揮淚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