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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揮毫天地窮

  • 桃花依舊惹衣香
  • 粥小魚
  • 3366字
  • 2017-09-15 16:33:19

柳其華收刀一笑。“可。”

秀兒急道:“師父莫答應!這人真不知羞,自己沒本事,居然要請幫手?”

柳其華傲然道:“閑來無事,不過是打發(fā)時間罷了。又不費什么事,你急個什么勁?”

說完,折扇向鄰座一指。

“哪個先來?”

面容愁苦的儒生起身應道:“在下李冶,請教小娘子一些算術問題。”

秀兒冷笑道:“一些是多少?難不成你有成千上萬個問題,我是師父還要解答到明天?”

李冶也不爭辯,伸出三根手指。

“就以三題為限。”

“好。”柳其華自信滿滿。

李冶道:“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有幾何?”

柳其華撫掌輕笑。

“哈,沒想到過了十六年還有人拿這題考我?答案我不可能盡數說完,只說五個吧。23,128,233,338,443。”

“十六年前?你才多大?”

李冶不信。

青衫客暗自瞠然。

“很稀奇嗎?送你幾句口訣。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樹梅花廿一枝,七子團圓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

李冶呆在當場。這口訣細思極妙,雖不全面,但此類問題多數可用此解決。

柳其華折扇輕叩桌面。

“別耽誤時間。這題太簡單,不作數,另出一道。”

李冶并不客套,直接問道:“今有邑方不知大小,各中開門。出北門二十步有木。出南門十四步,折而西行一千七百七十五步見木。問邑方幾何?”

柳其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邑方125步。下一題。”

李冶再問:“假令有圓城一座,不知周徑,四門大開,縱橫各有十字大道,其西北十字道為乾地,甲乙二人立于此,乙東行一百八十步遇一塔而止,甲南行三百六十步回望該塔,正居城徑之半。問城徑幾何?”

話音未盡,柳其華答道:“城徑240步。”

李冶滿臉驚訝,半天方開口。

“巍巍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內幾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恰合用盡不差爭。三人共食一碗飯,四人共嘗一碗羮。請問先生能算者,都來寺內幾多僧。”

柳其華笑道:“624個和尚。”

李冶搖頭自語。

“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難道有錯?”柳其華冷笑。

“答案自是沒錯。可你,你為何連算都不算就知道答案?”

李冶自認在算術方面頗有建樹,但以上問題他算了數月才有答案的。

對方連想都不想就說出答案,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柳其華淡淡說道。

“都是我三歲算厭的題目,有何稀罕!”

“三歲?”

李冶顫聲說道。

“難道你生而知之?”

“有何不可?”

說完,柳其華不再看他,敲敲桌面。

“下個人是誰?”

“且慢。”

李冶急急說道。

“可否將解題步驟詳細告知?”

“詳細步驟?沒那功夫。不過,我可以稍作演示,至于能否看懂全憑你的悟性了。”

柳其華倒了杯茶,以指為筆沾著茶水在桌上畫了些圖形。

李冶循序反復看了幾回,半晌無言。躬身深輯,退回原座。

“這回服氣了?不自量力。”

秀兒瞟了眼那老者。

“是不是輪到你了?”

“在下王庭筠,書畫上略有所長。不如你我各畫三幅,請大家品評一二。”

“好,題材你定。你畫一幅,我便畫兩幅同體異法的,不然勝之不武。”

王庭筠平日倍受尊崇,從沒被人如此輕視,暗自惱怒,題材選擇上有了計較。

“以鷹、馬、人物作畫如何?”

柳其華撫掌,連道了三聲好。

王庭筠未免心虛,忍不住問。

“好在何處?”

“題材選得好,全是我平日不畫的。”柳其華笑道。

王庭筠到底顧忌名聲。

“可換。”

柳其華淡然一笑。

“不必!這樣最好。你輸得服氣,我贏得開心。”

王庭筠怒極反笑,再無他話。待畫案擺好,上前揮筆縱墨。

題材想必是平日畫熟的。少頃,三幅畫完成。

待得墨干,懸掛于側壁之上便于欣賞。

青衫客自是丹青妙手,筆墨行家。看了王庭筠的畫,心中對勝負已有定論。

此人書畫造詣極高,筆力老道,柳其華絕無贏的可能。

顧愷之的《論畫》有云:凡畫,人最難,次山水,次狗馬;臺榭一定器耳,難成而易好,不待遷想妙得也。

書畫要有所成必要勤練不輟,是沒辦法取巧的。何況這幾個題材她平日不畫,莫說姿態(tài)神韻,即使臨摹得和王庭筠一模一樣都是天資非凡。

青衫客見柳其華正一心二用。

眼睛盯著王庭筠的畫,嘴里指揮著秀兒用細絲帶將兩個袖子綁好。

又叫伙計依次擺上水盆、火盆、幾根炭條,一個精致的小木箱,還有塊釘著紙的方板,上面的紙質略顯粗劣,不是尋常繪畫所用,不禁大感奇怪。

待到一切齊備,柳其華走到畫案前左手揮毫,不見停頓,盞茶功夫,便完成一幅。

接著以右掌手指作筆,隨蘸隨畫,既成掛壁。兩幅俱是鷹圖,望者無不駭然。

第一幅畫上的鷹,渾身濃黑,似鋼澆鐵鑄。喙如利斧,閃著凜凜寒光。爪賽鋼鉤,望之生畏。可謂墨中有筆,筆筆清晰,濃淡枯濕,層次井然。

第二幅的鷹更讓人震撼。

用墨簡疏,構圖新奇。筆勢雄強、氣局高闊,置陳布勢,意態(tài)勁撥。登高凌頂,雄視天下。

王庭筠目瞪口呆,不受控地喃喃道:“竟然毫無閨閣之氣,俱是開宗立派之作。”

柳其華不見得意,邊洗手邊有感慨。

“久不練習,竟生疏至此。幸好精、氣、神尚存幾分,否則真成了獻丑。”

再動筆時,依然是左手,柳其華態(tài)度謹慎許多。

用時稍久,眾人無不翹首以待。終至撂筆,紙上馬匹墨線流暢,畫風新奇。形象逼真、毛色鮮亮、造型準確、比例恰當、凹凸立體。

樓上諸人表情各異。

兩人畫作技法高下立見,境界分明。此刻,柳其華即使不再畫下去,王庭筠已經準備認輸。可對方不罷手,他也不能主動言敗。

第二幅馬圖,柳其華遲遲不肯動筆。直到樓外傳來馬鳴聲,她面上一喜。邁步來到窗邊,打了個呼哨。

樓下的人聽到響聲,揚聲說道:“喲,我道是誰?今日運氣真好,柳家大郎在。”

柳其華回道:“劉三哥,我正與人斗畫。讓你的馬為我跑個來回,如何?”

“能入你的畫是它的造化,也是劉三的容幸。你且留神看著!”

等劉三跑馬而歸,柳其華重回畫案。

換了右手,揮筆如行云流水。不多時,馬圖完成。

紙剛一掛壁,青衫客霍地站了起來。

不只他,頂層無人肯落座。唯恐漏看了一眼。

那馬仿佛破紙而出,神駿昂揚,意氣風發(fā)。

眾人如聞蹄聲,由遠及近,呼嘯有風。

這樣的畫法,青衫客縱眼界廣博,仍是生平僅見。

“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王庭筠脫口而出。“你贏了。”

柳其華如未聽聞,眉頭微鎖,望定青衫客雙手拇指食指交叉相搭做了個詭異的手勢。

半晌,放下手輕吁了聲,口中連稱奇怪。

她忽地走到青衫客面前站定,說道:“低頭。”

不管對方是否同意,雙手捧著青衫客的臉,閉上眼睛細細摸了起來。

這個舉動當真驚世駭俗。哪怕青衫客一向離經叛道,蔑視禮教,內心也是狂濤拍岸、巨浪擊天。

少女吐氣如蘭,近在臉畔。

青衫客只覺得眼角眉間蕙風布暖,香花微搦。輕潤和煦,薰人欲醉。

待到她開口,更是聲清如露,婉轉比鶯語。

“怎么可能長成這樣?不合理。”

柳其華放下手,自說自話,狀甚不解。

青衫客不語。

柳其華側頭與他對視。見他眸色忽明忽暗,恍若碧海潮生,墜金烏,浮冰輪,變幻無窮。

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喃喃著:“可惜了這雙眼睛。”

青衫客難得地笑了。

雖然笑聲只在嗓子眼打了個旋,又趨于無聲,還是被柳其華敏銳地捕捉到。

她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場景,有了靈感。

取過炭條,在方板上刷刷有聲,廖廖數下便宣告完成。

這是幅青衫客的肖像畫。

畫上線條干凈,筆法利落。臉像被拓上去的一般,栩栩如生,神韻俱在。

又是技驚四座、前所未有的畫法,一而再再而三的視覺沖擊讓大家緩不過神來。

柳其華并不作聲,打開木箱。雙手各執(zhí)一筆,吩咐道:“小李子,把紙掛好。”

蓋承業(yè)顯然熟悉流程,驚呼:“其華妹子,你竟然要為了這個人動筆畫桃花?”

柳其華神情專注充耳不聞,雙筆運用如飛。

濃墨重彩,筆情酣暢,信手拈來,不拘成法。

紙上紅塵,宛如幻境。

一樹桃花,燦若云霞,毫無媚態(tài),別具風骨,卻又妖到極致。

畫上的青衫客手按青玉簫,身姿飄逸,超凡出眾。

神情邪魅,不羈狂狷。仿佛世間萬物除了身側的桃花,再無可與之為伴者。

“柳大郎的桃花名不虛傳,當世無人可比。”

王庭筠心悅誠服。

“那是自然。不過夸早了,還沒畫完呢。”

蓋承業(yè)面有得色,與有榮焉。

果然,柳其華后退幾步,蘸著顏料向紙上甩了幾下,然后換上極細的筆,雙手描邊勾形。

盛放到極致的桃花倏忽間經風歷雨,落英伶仃、婆娑飛舞,滿眼迷離蕭瑟。

顏永濟大起浮生若夢的感覺,微喟。

“此花開盡更無花。”

蓋承業(yè)噓了下。

“別出聲,接著看。”

柳其華再次換筆,從懷中取出一個青色玉盒。

盒子里面的顏料呈膏狀,油潤粉艷,隱有暗香。

她用筆在顏料中飛快地轉了下,旋即手腕微抖點到紙上。

一朵桃萼兀立枝頭,清標詭麗,沒有絲毫煙火氣,仿佛不是世間之物。

滿紙的夭夭灼灼,皆不敵這清冷疏淡的絕代風華,瞬間減了幾分顏色。

柳其華意猶未盡,揮毫在留白處寫了兩行字。

“桃花影落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

轉身,收筆。

頂樓一片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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