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其華被黃藥師從花轎里抱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把蓋頭掀起一角,看周遭的環境十分陌生,不禁問道:“這里是哪兒?”
“臨安府,御街。”
黃藥師答完,打發走幾個轎夫,抱著她撥空而起,向南疾行數步,在個稍顯破落的院子里落下。
柳其華知道黃藥師帶自己來祖宅必有用意,只是她一時之間猜不出究竟。她由著黃藥師的牽引拾階過檻,進了門內。
又走了數步,終于前面有了光亮,黃藥師停了下來,他掀起了柳其華的蓋頭。
“灼灼,到了。”
兩人辛苦了一天,此刻再見,不禁相視而笑,心中甜蜜。
黃藥師摸著妻子美麗無儔的面容,柔聲說道:“灼灼,這里是黃家的祠堂。你和我一起拜下祖宗吧。”
柳其華含嗔帶笑,輕輕點了下頭。
“小子固,今日娶得佳婦,當告祖宗。”
黃藥師干巴巴地說完這幾個字,拉著柳其華向前拜了一拜,隨即起身。
這聽起來既不恭敬,又很沒誠意的樣子,柳其華甚是無語。心道:這家伙大老遠的,不依世俗之禮,帶自己來黃氏祠堂,對著一堆做工很簡樸,有名字的木料,就為了說這幾句廢話?可也是真行。
黃氏祠堂不小,到處都很整潔,顯然常有人來收拾。看著那小山似的牌位,柳其華暗暗咋舌。
她知道黃藥師出身兩浙路世家,是書香門第,祖上在太祖皇帝時立有大功,一直封侯封公,歷朝都做大官。
柳其華翻著眼睛在想,照他家的背景,應該和她們柳家有舊才是。不過,到他祖父那輩全家被發配到云南,難怪沒聽她老爹提過。
她本想讓黃藥師給一干祖宗們上柱香,以示尊重。誰知卻看見黃藥師手中多了本族譜,拿著筆在上面寫寫停停。
筆似乎許久沒人用過,毫毛干澀,墨蘸得不飽。黃藥師不時放在嘴里潤了又潤。
柳其華好奇地湊過去看。
黃藥師的字筆力遒勁,雄健灑脫,悅目之極。只是內容不多,左邊那行是他自己的內容,右邊只有一行,寫的是:妻:柳氏,名其華。嘉興人氏……
柳其華感動莫名。“阿固,你......”
她所有想說的話,在看見黃藥師嘴唇上的墨跡時化為烏有。她指著黃藥師捧腹大笑。
黃藥師斜睨著她,筆和族譜扔到一邊。把她抓到懷里,噙著她的嘴唇,將里里外外的墨跡,一點點地,或磨或蹭,忽勾忽挑,過渡給她。
柳其華很快癱軟在他懷里,任他反復擷取壓榨,上下其手。
良久,黃藥師才放過她。他用手指在柳其華唇瓣上來回摩挲,語氣略顯飄乎。
“灼灼,要不要去我住過的地方看看?”
住過的地方,不就是他的房間?柳其華立即搖搖頭。
昨夜發生了什么,她可是此生難忘。她好累,她要休息,她不要和這個亢奮的家伙在一起。她不要……
黃藥師哈哈大笑。
“禮成,一對新人入洞房嘍~”
“不要臉,你還想夜夜做新郎呀!”
柳其華拼命在他懷里掙扎,可惜實力懸殊,除了讓他晶光閃亮的眼睛更加燦然,再無他用。
黃藥師趴在她耳邊,低低說道:“昨天我可是很憐惜你,十分溫柔,弄得我自己都沒盡興。我的好意,你可不要不領情。”
“你!不要臉!”
柳其華使勁捶了他幾拳。無論柳其華平日里有多灑脫,她到底是女孩子,這話沒辦法反駁,瞬間紅霞滿臉。
黃藥師覺得良辰美景不該虛度在打情罵俏上面,伸手點了她的穴道。摟著她,蹬虛躡空,轉眼來到他少年時住過的屋子。
房門推開,里面許是無人居住的緣故。即使打掃得很干凈,也少了些人氣。
黃藥師徑直走到床邊,被褥上還殘留著些微的皂角的味道,顯然是新換上不久。他放心地讓柳其華躺在上面。
柳其華白了他一眼,苦于身子動彈不得,只好把頭扭向內側,不理他。
黃藥師笑著,躺了下來。抓著她的手,腕間稍一用力,柳其華整個人被他扯到懷里。
她的姿勢很尷尬,趴在黃藥師胸口,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逐漸與她的同步。
黃藥師解了她的穴道,又把她的位置上調了數寸。隨即,一翻身把她牢牢壓在身下。
“疼。”柳其華倒抽了口氣。
黃藥師旋即醒悟過來,把她頭上、身上厚重的首飾和嫁衣卸了下來。
柳其華終于松了口氣。沖著這嫁衣可怕的份量,她都要和這家伙白頭到老。
黃藥師見她眉間微蹙,有些心疼,伸手在她周身撫按了一會兒,柔聲問道:“灼灼,好些了嗎?”
見妻子挑眉不語,清泠泠的眼波,靈動宛轉,自有訴不盡的淺怒薄瞋。黃藥師縱見過世間無數美景,卻難抵眼前半分,一時間竟看得癡了。
“咱倆就躺在這里說說話,好不好?”
柳其華抓住時機,提出要求。
黃藥師笑而不語。
洞房花燭夜,花好月圓時,誰會傻乎乎地只談心而不行動?真當他這個東邪是吃素的不成?
“阿固,你不是說要永遠對我好嗎?怎么這點小事都不答應我?”
柳其華身子酸軟得厲害。此刻,她要的是靈魂伴侶,更喜歡心與心的交流。
黃藥師笑道:“好。”
他現在就對她好。嘿嘿……
柳其華開心得太早,還來不及在心里慶祝,就發現他又施展了“漫天花雨拋君衣”這招。她和他,無一幸免。
她恨恨地罵道:“堂堂東邪,怎地說話不算,真不要臉!”
黃藥師手捂著嘴,嘻嘻一陣老鼠笑。
“大丈夫一言既出,說變就變。”
柳其華氣得“嗷”的一聲,跳起身,猛撲過去。居然敢學她的招牌動作,她要和這個臭不要臉的家伙拼了。
此舉正合某人之意,立即欣然應戰。
戰況極其慘烈,但戰果只有一個。輸的人敗得很徹底。躺在那里慪氣,任勝者肆意施為。
看著某人毫不掩蓋的笑意,柳其華憤而罵道:“淫賊......”
某人動作緩而未停,湊到她耳邊,含糊不清地笑道:“今日方知做淫賊的妙處,真個銷魂。”
他的手,隨著視線淺描慢畫。
“嘗聞灼灼麗于花,云髻盤時未破瓜。桃臉曼長橫綠水,玉肌香膩透紅紗。古人誠不欺我。”
到后面聲音幾不可聞,將她未及出口的輕呼盡數納于唇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