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放置墓主給自己預留的生活用具的地方,似乎是專放擺件的,有陶質的人形燈臺,大小有我半臂長。有青銅的小鼎和香爐,花紋帶著一股千年前純手工產品所獨有的粗獷和楚國特有的紋以花草的神秘感,還有許多制作遠不及現在精細,但卻帶著濃濃的歷史氣息的陶罐瓦罐。
春秋戰國時期,中國發明了生鐵冶煉的技術,戰國時期鐵就已經被鑄成農具,并應用于農業生產,如果這里真是一座戰國墓,那么不管是楚家先祖的還是巫女的,一定會有部分鐵制品。我于是特意留心找了一下,果然看到一些已經腐蝕得不成樣的鐵制品,這些鐵器在時光的洗練下遠不及青銅和陶器結實耐存,早已只剩下一地的鐵銹不到一半的殘骸,完全看不出來是什么東西。
為了防備再有一只黑影沖出來偷襲,盡管裝備少得可憐,我們還是把狼眼手電都打開,我和阿全用一個,他們楚家人合計了一下,也每兩人開一個狼眼,本就不是很大的墓室很快被折射的光線照亮,視線一下子亮堂了許多。
地上的陪葬品很多,墓主是個有錢人,盡管這些只是生活用品,卻也鑲金嵌玉,華貴隱隱。
阿全看得眼熱,伸手就去撿地上那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東西,我拍開他的手:“出息呢?都什么時候了還惦記明器?”
阿全道:“嗨,朔哥,咱是干什么的你忘了?土夫子下墓不拿明器還干嘛?再說,難得見個這么闊氣的斗,這么多寶貝,不帶點什么出去你于心安否?”
我無奈地瞥他一眼:“裝備全失,而且這墓古怪,咱從沒見過,隨時都可能把小命丟在這兒,命都要沒了你還要這些有什么用?而且,背包都沒了,你拿了明器又往哪里裝?還是說你的衣兜是哆啦A夢的四次元口袋?”
阿全呃呃兩聲,看了看地上一地的寶貝,還是舍不得就這么走了,只好做最后的努力:“就拿一件,好歹來一趟起碼留個紀念,你去外面旅游不還要買點旅游紀念品的嗎?”
真拿他沒辦法,我想,但這倒也不過分,于是我也就任他去了:“揀個小的。”
“好嘞。”阿全眉開眼笑。
我把整個墓室全都走了一遍,沒發現有機關,地面和四壁都是堅實的石墻,秦嶺東段終南山一帶位于黃土高原之上,這里出名的是直立性很強的黃土,卻少有這樣子適合砌墻的石頭。之前跑過的墓道很長且彎道極多,但地面卻是修得齊整的黃土,只有墻壁似乎是石質的,當時為了能看到地上的熒光痕跡,我們都沒有開手電,視線受阻之下沒法看清墻壁的材質,但憑借觸碰時的手感,我猜那應該是黃土開挖后用一塊塊石料砌成墓道遮住土層,這間墓室想必也一樣,而黃土高原上這樣的石頭可不多,石料只能從其他地方運來,這在當時可是個大工程,其耗費的人力物力絕對不亞于這墓中的棺槨和陪葬。
但這個信息對我們現在卻沒什么大用處,只能再一次說明墓主的身份尊貴和財大氣粗。
我們在這間耳室里逗留了有一會時間,很快發現這就是一間封閉的墓室,除了我們進來的墓門以外再沒有別的出口,同時也沒有什么暗門或翻板機關,眾人于是重新聚到一起,短暫商議后,我們發現,只能繼續進入墓道往前走。
“這里沒有別的路了,只是一間很普通的耳室,但根據剛才我們跑過的墓道,一般古墓那種耳室和主墓室相對的結構在這里是不成立的,所以我們還得往前走,根據你們說的,“中陽南,陰脈止,為神女處所”,我們現在應該想辦法往整個地宮正中走,然后再向南,至于往南多少,只能憑運氣了。”我說道。
楚浚鐘沒什么意見,點頭道:“目前也只能這樣了,但前面的墓道中還有沒有剛才那樣的東西誰也不知道,所以我們都得小心點,可不能栽了跟頭。對了,泉兄弟,黑狗血還有嗎?”
阿全搖頭:“就那一袋,再沒有了,不過那個血袋還在那里,你要不拿上試試?好歹還能剩幾滴。”
楚浚鐘眼角抽動了一下,似乎很不情愿,但形勢比人強,他最后只能嘆一口氣:“試試吧,你們呢?”
阿全一指我胳膊:“這不還有一點?有點干了,不過應該管用。”
阿全不愧在道上混了這么些年,輕輕巧巧兩句話,不露痕跡的就把我下一次通靈血發威的理由找好了。我在心里默默給他點個贊,然后站起來,用手電照了照外面的墓道:“行了,走吧。”
之前我們下來的地方是整座墓的墓頂,如果這座墓的規格不是七扭八拐的詭異形狀的話,那么,之前我們被黑影襲擊的地方就應該是整座墓的正中。我們又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回去,再從那里開始向南找一條墓道走,之前在觀察情況的時候,我看到那間墓室被修成圓形,四周壁上有不少光線透不過的黑暗,想來應當和我們進入的這一條一樣,是不同的墓道,前往地宮中不同的地方。
這樣想來,楚浚鐘總算做了一件靠譜的事,下了墓直接就到了地宮正中。
楚家人已經進了墓道準備往回走,阿全卻還在那里翻揀,我不耐煩了,直接過去揪他:“怎么著還沒完了?不是叫你拿上一件就走嗎?磨蹭啥?”
阿全看看我,然后一笑:“朔哥,你看我是那么貪心的人嗎?過來。”他拉我蹲下,壓低了聲音,“我發現一點有趣的東西。”
哦?
我訝異,只見阿全用手在地上一抹,然后伸到我跟前:“無煙爐固體燃料,可能因為什么緣故爐子翻了,燃料掉出來,結果地上留下了痕跡。還有這個,”阿全從地上捏起一個銀色帶花紋的,明顯是現代產品的包裝袋,道“冠生園牌壓縮餅干,熱量高,營養豐富,飽腹性能強,喲,還是花生味的。”
阿全道:“朔哥,這里有人來過。”
我挑了挑眉,有意思了,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會是誰?柱子母親?”
“誰知道呢。”阿全扔掉手里的包裝袋,站起來拍了拍手,“看包裝袋上幾乎沒有灰塵,應該就是這兩天丟下的,也就是說,在我們進來前不久,已經有人進了墓,最可能的當然是柱子母親,當然也可能是別人,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時間太近了,他們可能還沒有出去,我們的目標一致,接下來很可能跟他們碰上。”
我卻搖搖頭,阿全想說的絕對不是這個,因為再進來之前我們就知道,這一趟會有別的隊伍也在墓里,我們的目標一致,碰面應該是遲早的事。我說:“這些咱們不是早就知道了?時間緊張,楚浚鐘他們可就在外面等著呢,有話就快說。”
阿全嘿嘿一笑,于是剛營造的強大氣場立刻崩塌:“我這不是營造一下氣氛,彰顯一下我推理天才的超強腦細胞么?”
“要營造等回去,你上《最強大腦》上跟那些非人大腦一決生死去,我絕對不攔你,現在,說正事。”
阿全從善如流:“朔哥,你沒發現,地上的包裝袋,是一人份的嗎?這是個獨行客。”
下斗一個人下?不是膽子太肥就是腦子太瘦,正常人絕不會干出這種事。
我于是略一想:“只能是柱子母親了。”
阿全嘖了一聲:“不管是誰,不過在這里發現其他人的蹤跡終歸是奇怪的,畢竟只是間耳室,而且陪葬品完全沒被動過,朔哥,會不會這里就是南邊?這一條就是通往主墓室的路?”
可能性很大。我想。
阿全繼續說:“而且,你還記得嗎,我們剛下來那間墓室是圓形的,四周都有墓道口,就算找到南面,墻上如果有好幾個口子的話,哪個才是正確的?所以咱要不再往前走一走。”
我一想,道:“那這樣,讓楚浚鐘看看能不能在這里測定方向,如果是南邊的話,那就按你說的,繼續往進走,如果不是,那就出去另做打算。”
阿全也點頭:“好。”
正巧這時楚浚鐘見我們在里面呆的太久進來找人,我就問他:能不能在這里測一下相對于我們最初下來的墓室的方位。
楚浚鐘很快點頭,說沒問題。
然而執行具體測算過程的居然是楚寧瀾。
因為墓道里彎道很多,單憑感覺完全沒辦法確定方位,更別說還要判斷出東西南北,這就需要一個專門的計算人才,而根據楚浚鐘的原話,楚寧瀾是碩士學位畢業的理科生,最擅長的就是計算。盡管我們偏離原路很遠了,但憑借數學方法,應該可以計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