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飛天木馬1
“嘿嘿你看那人，真可笑。”
“嘖，可惜了這么好看的一張臉。”
鳳凰城地處偏遠之地，少有外來人員，偶爾街上出現一個陌生面孔便可以讓每個人多看兩眼，前兩天有一個長得漂亮身材又好的仙子，可謂是引起了一陣轟動。今天又來了一個年輕男子，長得倒是好看，屬于那種一眼就看得出來的面癱，背著一把劍，穿著一身灰色衣裳，似乎極力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顯眼，只是……
你先把身后牽著的搖搖木馬藏起來啊！
風塵囂無視了四周傳來的譏笑目光，拖著小木馬走到一個商販面前:“請問……鳳凰山怎么走？”
……
唐晶躺在老村長家門口的那顆桃樹下，花已凋零，新葉正盛。他將那顆晶瑩剔透的紅色糖果對著陽光，看著它在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片刻后嘴一張，扔進了口中。
他閉上了眼，雙手枕在腦后，細細品味著口中的甜……陽光有幾分斑駁，清風過，枝輕晃，晃了懷中那個鼓鼓的小布袋……
“聽師叔說你最近迷上了甜食，看來不假。”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從門口傳來，年輕女子嘴角帶著冷笑。唐晶睜開眼，又閉上:“你不回去？”“回去？”她往那間小屋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有什么一閃即逝:“讓我回去就回去那我不是很沒面子。”“……”唐晶想了想覺得也是，自己這個師妹什么時候聽話過，就算是三爺……
“可是你不回去待在這兒干嘛？”
“當然是修煉然后打敗那家伙啦。”她莫名其妙看了唐晶一眼，那表情就像在說“這還用問？”唐晶翻了個白眼兒:“師妹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覺得你和那家伙相差多遠？”十二想了想，道:“光他表現出來的實力，就像是一座山。我的話……山腳的小石子兒吧。”
唐晶皺了皺眉，他只看過三爺動手兩次，而且都是旁觀。雖然知道那家伙實力深不可測，不過能讓心高氣傲的十二師妹說出這番話，那就說明他是真的強。唐晶回想起兩日前哪鬼物聽自己拿他與黑帝做比較時的表情，心頭微微一稟，說不定能與黑帝一較高下的評價還低估了他……那個平日里好吃懶做的家伙。
但現在的當務之急似乎不是這個……
他神情古怪地看著年輕女子:“所以你打算在這兒待一輩子？”十二白了他一眼:“你才要在這兒待一輩子吧。”唐晶“嘁”了一聲:“就算一輩子也未必能贏得了吧，而且你別忘了，這里可是鳳凰山誒。”
“啊對啊！”
“……”
師妹道法厲害是厲害，可惜似乎腦子不夠靈光。
“『道一』似乎也不在這里，你留在這兒也沒什么意義了，按你的性子，是該去找鬼道傳人算賬了吧。”
她又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片刻后輕輕搖了搖頭:“再等等。”“等什么？”
十二看了他一眼，忽然皺起了眉:“我怎么感覺你很想我走似的？”唐晶回過頭:“你走不走其實跟我關系不大，反正你留下來也幫不了什么忙。”“幫忙？你要干嘛？”“也沒什么，我只是在想鳳凰山沉寂已久，現在黑帝現世，魔王降臨，又有一個實力難測的鬼物……我們是不是該重新重視起來了啊？”
“你的意思是……你要留下來調查？”
“差不多吧。”他一只手枕在腦后，另一只手放在了布袋上，瞇著眼頗為怡然自得。
“話說你說等，是等什么？”
十二半晌沒有開口，唐晶疑惑地睜開了眼向她看去，卻只見她神情微稟地看著外面。年輕男子愣了一下，轉頭看去，然后慢慢的睜大了眼——不遠處的鄉間小徑上，一個灰衣男子背負長劍，正往這邊走來，他的身后拖著一只……搖搖木馬。
唐晶呆愣了半晌，終于從口中吐出了那兩個字:
“我靠……”
天氣晴朗，田垠上，他徐徐前行，身后的小木馬在泥地上磨蹭著被拖拽，彎曲的搖木上沾著些許塵土，卻不見絲毫的磨損。
似心有所感般，風塵囂忽然停住了腳，目光穿過田野，最終落到盡頭那間屋舍前兩個人影身上。
他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前行。
“果然還是一副面癱臉。”唐晶瞥了瞥嘴:“不過居然連『道五』都被騎出來了，看來玄天道對這件事也是十分地重視啊。”十二點了點頭:“這下世上僅存的兩把道祖道兵都聚齊了，呵，廢物師兄你覺不覺得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啊？在『道一』消失的地方。”
唐晶皺起眉，仰起臉，透過重重枝丫，天正藍，云也白，那山……也正青。
冥冥之中嗎？
片刻功夫，那個被譽為年輕一輩中絕對的第一人，最有希望追上道祖的年輕男子便在一群小屁孩兒的簇擁下走到跟前……嗯，一群小屁孩兒……
“這小木馬好可愛啊！”
“誒誒，大哥哥你這么大了還要騎搖搖木馬嗎？”
“可以讓我們玩一會兒嗎？”
他沉吟少許，松開了套在馬脖子上的細繩。幾個孩童歡呼一聲，就地爬上了馬背，稍一用力，木馬前后有節奏地搖動了起來。
唐晶嘴角微微抽搐地看著那幾個半大孩童，心道:騎吧騎吧，這可是你們人生的巔峰時刻了……
倒是十二挑了挑眉:“這樣……沒問題嗎？”風塵囂點了點頭，淡淡道:“本就是孩子玩的。”十二嘴角玩味一勾:“孩子……”風塵囂:“……”
掠過這個即便是他也難以平靜面對的話題，灰衣男子看向那座近在眼前的山:“怎么樣？”唐晶翻了個白眼兒:別一來就表現出我們是一伙兒的表情啊……雖然天一道盟差不多是完敗呢……
“還能怎么樣，就這樣唄。”
風塵囂點了點頭。唐晶:“……”
十二冷哼一聲:“就算是你，也絕對討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他沉默，然后在兩人微訝的目光中……邁開了腳步。
“你想干嘛？可別怪我們沒提醒你，鳳凰山的水遠比我們想象的深，到時候可別『道一』沒找到，反倒把『道五』搭進去了。”
唐晶微微側目，心道師妹你有什么資格說這話啊……
風塵囂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淡漠地吐出兩個字:“祭拜。”祭拜昔日的萬千亡魂，祭拜千年前折斷在山中的無數道兵……祭拜，道門的盛與衰。
……
如果有真實，那什么才是真實？
是藏在暗無天日的地底下的那些東西嗎？
風塵囂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玄天道祖師祠的密道下，石壁上鑲嵌的石頭泛著柔和的熒光，跟著那個老人進到的確是一間不小的石室，古怪的是，石室雖不小，里面擺放的東西卻寥寥無幾，一排書架上放著一堆古籍，雖然被人精心打理，但似乎它的本來面目就是散亂無章，所以依然有些紙張冒了出來，露出上面已經有些模糊的筆墨。
但還是沒能填滿哪怕一層書架。
“《道衍十二》的原稿。”
陶兀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驚天動地的話。
風塵囂身子猛的一顫，剎那間屏住了呼吸，視線卻再難以從那有些散亂的紙張上移開。一千兩百多年輕，那個人就是拿著筆，在眼前的紙張上寫下了道門不朽的篇章……
“但是，不是說……”
“啊，那個啊，當然沒有遺失。”
老道士淡淡笑了笑:“只是不這樣說的話某些家伙一天到晚嚷嚷要過目要分享，耳朵都聽起繭了……”“……”
陶兀沒有再說話，他走到了一面墻邊，默然而立，風塵囂深吸了一口氣，視線終于從《道衍十二原稿》上移開，師父突然帶他到這個即便在玄天道也是絕對秘密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只是為了讓他看看《道衍十二》的原稿。
他走到老道士身后，看向墻上，那里掛著一幅畫，只可惜年代久遠，許多都已經褪去了本來的色彩，最為重要的是畫的左上角還被燒去了一部分，只依稀可以看出那里原本因有兩個人，一跪一站，從殘留下的部分不難看出，兩人皆衣著不凡，底下是眾人跪拜，看樣子應該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跪下。”
風塵囂愣了一下，但身前的人影已經緩緩跪了下去，他心頭一驚，不再猶豫，跪倒在地。
“玄天道第三十二任掌門陶兀……”
“玄天道弟子風塵囂……”
“拜見玉殿下，拜見……道祖……”
《道祖加冕圖》……雖然他早早就被傳頌著道祖的稱號，但其實也是有那么一個儀式的。《道史》所載，那一天，天上祥云生五彩，飛禽伏地，百獸長鳴以示臣服，帝王躬身，無論是道士還是凡人，無不叩首，年輕的大玉太子殿下親手為其束冠，冠為飛魚翼，衣是大紅袍，龍飛鳳舞金絲繞，萬象靈犀山水間。
最尊貴的衣裳，配最尊貴的人……
過了不知多久，兩人才從地上站起來，風塵囂長出一口氣:“道祖辭世后，沒過多久玉玄門便被群妖占據，燒的燒毀的毀，甚至連一張畫有道祖面容的畫像都不曾保留下來，沒想到……可惜上半身也被燒了……”
風塵囂想起先前在祖師祠時師父便對那尊道祖像視而不見，心道八成便是因為這個原因吧，畢竟現在流傳廣泛的道祖像更多的其實是根據史料記載由后人臆想出來的……
老道士沉默了許久，風塵囂不敢打擾，站在一旁又細細打量那副《道祖加冕圖》，那怕已過千年時光，依然不難想象到當時那副空前絕后的盛大光景……
陶兀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問道:“塵囂，你覺得……道祖是個什么樣的人？”風塵囂愣了一下，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問題才問過不久。他有些不明所以:“道術通玄……”“不是問這個。”風塵囂道:“道祖之名，當是以除魔衛道為大任，廣施道義，教化眾生……”
“神仙？”老道士譏誚一笑。
“？”
“你說的，是神仙……”
風塵囂微微躬身:“道祖便是神仙。”
陶兀搖了搖頭，語氣平靜道:“他不是，你說的那個人……不是他。”風塵囂輕輕皺起了劍眉:“《道史》所載，道祖曾多次……”“《道史》……”老道士斷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語，風塵囂看著眼前露出過往從未有過的激動的師父，臉上有微微的錯愕。
老道士臉上的激動最后終究是化作了一聲輕嘆，他拍了拍年輕弟子的肩，語重心長道:“你要知道……《道史》，是由活下來的人寫的。”
風塵囂從來沒有從師父臉上見過這么落寞的神情，尤其是最后那句‘活下來的人’是什么意思？他覺得腦子里有些亂，口中莫名的有些干澀。
“師父……”
陶兀輕輕擺了擺手，轉身看向石室盡頭，那邊什么也沒放……除了一個上鎖的小箱子，上面居然有道紋黯淡流轉！
“那是什么？”
“一個箱子。”
“箱子里面呢？”
“不知道。”
風塵囂愣了一下:“連師父你也沒打開過嗎？”陶兀沉默了一下:“只有很多年前你子虛師叔打開過……”風塵囂瞳孔微微一縮。
“……里面封存著黑暗，最濃郁的黑暗，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黑暗……么？
風塵囂默然，也許是知道里面放著什么，但沒打開，沒打開便無法證實……是……不能被證實的證實嗎？那個僅在幼時與自己有過數面之緣的鬼道師叔……就是因為這個才離開的嗎？
“那么師父帶我到這兒來的目的是……”總不可能是為了看《道衍十二原稿》或者《道祖加冕圖》或者那還沒到時候知道的箱子的事吧，在『道一』現世之際……
陶兀走到書架上，小心翻找了一下，最后取出一副畫卷:“不止道祖的樣貌是臆想出來的，其實……『道一』的樣子也是。”
風塵囂:“……”那與天地相融一體尊貴不凡的……居然也是……
他忽然皺了皺眉:“那師父你手上拿的是……”
“『道一』的外形設計圖，大玉王朝著名畫師所畫，好不容易才保存下來的。”
“……”風塵囂微感無語:“既然有圖那為什么還要臆想？”
“因為并不一定是按照這個圖打造的，這是很有可能的，畢竟……”
陶兀沒有繼續說下去，小心翼翼展開已經褪色許多的畫卷，那把古老的，名動世間的道劍原貌終于緩緩出現在風塵囂的面前……
半晌，年輕男子深吸了一口氣:“道祖果然是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