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雷山祭壇是胡人們專門用作祭祀的地方，神圣而莊嚴，是不能讓其他人隨便進入的。姬云在哲別部也不過兩個多月，還沒有能進去的資格，反正情況已經很明朗，也不需要他去說些什么，所以他主動請纓帶著部落里的其他男人繼續監視月之人的動向。況且這次商談，哲別部本就處于弱勢，如果被人發現有外人插手，恐怕會更加吃虧。

“不管這次商談的結果如何，我們哲別部都需要往草原內部遷徙。”分別前，束六斤拉著姬云給他交代，“所以無論發生什么事，你帶著人跑就是了。”

“我明白。”姬云鄭重地點點頭，“村里還有其他人知道青雷山的位置，如果事情緊急我就帶著他們往那里趕。”

“嗯，萬事小心！”

這次去青雷山，除了烏勒和族里幾個長老，還有司澤瀚，束六斤和木鹿金他們幾個。畢竟幾個部落曾經也是摩擦不少，必要的安全還是不能少的。

等烏勒一行人離開，姬云便帶著十幾個斥候撲向西方的草原，剩下的人則在阿跌渠的帶領下繼續操練昨天姬云教的東西。

姬云帶著人一直跑到前兩天和月氏斥候作戰的地方，尸體早已經被搬走，就連當時看起來十分可怕的滿地血跡，也失去了蹤跡，只是地上狼藉的痕跡和被壓斷的雜草還證明這里發生過生死之戰。

在附近轉了一圈，姬云又帶著眾人往南方趕，到處都沒有發現月氏人，這讓姬云心里的疑惑越來越深。完全搞不懂月氏人到底在想什么，兵貴神速這個道理實在很簡單，他不相信月氏人的將軍不明白這個道理。

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月氏人根本沒想進攻，那些斥候只是偶然出現在這里，或者是帶著其他的目的，而不是作為月氏大軍的先鋒！姬云不斷催促自己，趕緊把這段時間的歷史在腦海中過一遍，找到到底發生了什么！

可惜匈奴不是一個延續至二十一世紀的名族，他們的歷史很多時候都是空白，大部分流傳下來的歷史都是通過周邊其他名族和國家的史料。在姬云腦海中比較清楚的是，冒頓在秦二世元年鳴鏑弒父，成為了匈奴的大單于，而現在是秦始皇三十五年七月，距離秦二世元年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那么在這之前匈奴發生了什么？他們和月氏又有什么交集呢？

冒頓作為頭曼的長子，卻不受頭曼的待見。頭曼總想著殺了冒頓，好在自己百年之后把單于的位置交給自己的小兒子，這段時間里冒頓一直被排擠，甚至還被送到月氏做人質。不僅如此，在他抵達月氏之后很快頭曼就出兵攻打月氏，希望借月氏人的手殺了冒頓，只是他運氣好，見事緊急便搶了一匹馬逃回了匈奴。

“等等？”想到這里，姬云突然眼睛一亮，整個人好像從濃濃的大霧中走出來了一樣，整個世界都顯得那么清晰！雖然歷史上沒有記載頭曼出兵月氏具體是哪一年，但應該距離冒頓動手相去不久，畢竟冒頓在知道自己會被自己的父王殺死之后，就抓緊了時間著手反擊。所以也許這次月氏人出現在兩國的邊境，是為了追捕冒頓？

但也有不對勁的地方，匈奴剛剛和秦國結束戰爭，應該不會有精力對月氏用兵，況且也沒有聽說過有這方面的消息。但其實頭曼的目的只是逼死冒頓而已，他確實用不著真的出兵啊，只需要做做樣子便是了！所以月氏人也不敢確定匈奴到底要干什么，只能一邊拍斥候追殺冒頓，一邊監視匈奴人的動向，而且也不會自己主動出擊！

想明白了全部事情，姬云只覺得茅塞頓開！

這下子不需要太擔心了，月氏人肯定不會主動攻擊匈奴境內的部落，哲別部也肯定不會有危險！自己一群人上次和月氏斥候的戰斗實在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說是得不償失！

“走！我們回去！”姬云拉住玉獅子，掉頭對眾人說道，看著其他人疑惑的神色，他趕緊解釋道：“我已經想明白了，月氏人不會出兵的，我們趕緊回去！另外，誰知道青雷山怎么走，趕緊帶我去！”

“我們都知道！”隊伍里一個身材瘦弱的人打著馬跨步出來，“那里是我們祭祀的地方，每年都會去的。”

“好，你趕緊帶我去，其他人就先回部落里吧！”姬云擺擺手，示意那個人先走，自己會跟在他后面。其他人雖然還是沒明白為什么不需要繼續巡邏了，但是既然族長讓他們聽姬云的話，如今姬云已經說了讓他們回去，他們也只好調轉馬頭往部落趕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姬云和那人策馬狂奔，耳邊狂風大作，他不得不大聲喊道。

“我叫巴阿勒思！”那人不回頭，也是大聲回答。

“從這里到青雷山還有多久？”

“大概還有半天的路程吧！”巴阿勒思望了望天上的太陽，繼續說道，“正午肯定能趕到。”

兩人不再說話，只是埋頭趕路，這個消息很重要，姬云必須盡快通知到烏勒他們。哲別部是個小部落，如果要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和其他部落合作，必定要放棄很多東西，說不定就是要并入其他部落，不復獨立存在。雖然姬云不是哲別部的人，但對方畢竟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且和阿跌渠束六斤他們有過生死相依的交情，他也很不愿意看到哲別部吃虧。

二人剛轉過一個山頭，就看見一匹黑馬繞著一棵矮小的灌木來回奔馳。姬云和巴阿勒思互相望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讀出了疑惑。草原上不是沒有野馬，但絕不會一匹馬單獨出現，它們往往是成群結隊在草原山奔馳，即使有的馬兒老到沒辦法跟上大部隊的速度，也只是找個地方安靜的埋骨，而不是像現在他們看見的這樣，圍著一棵灌木跑個不停。而且那匹馬看起來體型健碩，不像是一匹行將就木的老馬。

“要不要過去看看？”巴阿勒思詢問道。

“去吧，也耽誤不了多久！”姬云點點頭，兩人打馬往那顆灌木跑了過去。

看見有人過來，那匹黑馬立刻顯得非常暴躁，一雙眼睛死死地的盯著玉獅子，兩只耳朵一直抖動，脖子上的鬃毛也被帶著左右搖擺，一條前蹄不停地在地上敲打。

“果然有問題！”看到黑馬這樣的表現，巴阿勒思沉吟道。這是經過訓練之后戰馬護主的表現，看來那顆灌木下面一定有它的主人，也許受了傷行動不便，這匹黑馬才會來回奔跑，試圖幫助它的主人再次行動。

“我對馬匹的了解不多，這種情況應該怎么辦？”雖然對玉獅子很有自信，姬云還是不愿意冒險，任何發了瘋的東西最好都不要主動招惹。

“在它看來玉獅子的威脅更大，不如先生你去吸引它的注意力，我過去看看。”巴阿勒思建議道。

姬云點點頭，調整玉獅子的方向，嘴里一百年呼喊，一邊把馬鞭揮得虎虎生風，把黑馬的注意全都吸引了過來，然后慢慢地往側面走去。那匹黑馬果然放棄了巴阿勒思，全神貫注地看著姬云，腳步也慢慢跟著轉了過去。

趁這個機會，巴阿勒思從馬背上跳下來，慢慢地往灌木摸過去，只看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斷了氣。黑馬慢慢地順著玉獅子的方向走過去，巴阿勒思便大著膽子走近了些，仔細觀察才發現那人的胸口還有些起伏，應該還活著，而在他的側胸，則插著一支箭。

巴阿勒思緊趕兩步，跑到那人身邊，用手探了探鼻息，確實能感受到呼吸，只是很慢，如果再不做救治，喪命也只在旦夕之間。他輕手輕腳地把那人翻過身來，仔細檢查傷口。傷口不深，但那支箭不是普通的箭，在箭頭的鐵頭上還有倒刺，怪不得這個人不能把它取出來，這種情況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扯下來大塊皮膚。

姬云見巴阿勒思已經到了灌木下，正想繼續把黑馬引得更遠些，那黑馬卻像突然意識到什么一樣，立刻轉頭跑回了灌木下。巴阿勒思立刻從腰間抽出劍來，作出防御的態勢，另一只手還扶著那人，讓他不至于再次到下。黑馬就站在他們前面幾步，不停打著響鼻。

“我是在救他！”巴阿勒思也不管這匹黑馬能不能聽懂他說話，便大聲喝道。他完全可以先殺了這匹馬再就這個人，但黑馬的所作所為都是在保護自己的主人，這份忠心耿耿的感情卻讓他下不去手。萬物皆有靈，這匹黑馬完美詮釋了這一句話。

姬云也趕緊來到巴阿勒思身邊，看到了他身邊受傷的大漢：“怎么樣？”

“這個人中箭了，但還有救！”巴阿勒思回答道，然后不再管黑馬的動作，轉身把那人拖出灌木的陰影，放到陽光下。

姬云這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樣，國字臉高鼻梁，深邃的雙眼緊閉，嘴唇烏黑，臉色煞白，和那一頭褐色的長發形成鮮明的對比。

“先生，你把我馬背上的小刀拿過來，我幫他取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