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月下朦朦已恍然
- 昀華未逝引歌非晚
- 褚淵
- 2261字
- 2018-03-30 00:38:15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仲夏夜的琰京尚在一片喧囂之中,即便比不上秦淮的紙醉金迷,靡靡夢境,卻也是極為熱鬧的。
離長安街不遠處,乃是皇親國戚達官貴人聚集居住之地,廊腰縵回,檐牙高啄,深墻大院,頗有威望。但處于其中的太子府卻似乎是一個異類,即使他規模宏大,布局規整嚴謹,但于金磚玉瓦的眾多宅邸中倒顯得微不足道了。
此時昀桑正站在太子府高墻外一棵楊樹上,向太子府里望去,濃黑的暮色并不能看清其中格局,況且還有眾多樹木花草所阻擋。坐北朝南,汲取琰京盛陽龍脈之氣,這位置倒是極佳,不過死板的回字設計,讓它于眾多樓閣中黯然失色,即便如此,卻也不能否認個中草木種植之位置確有周易之妙,這到算是它唯一的看點了。
算清了它其中格局,腳下霧攬芳華一現,幾個起躍間,落地無聲,連曳地的幕離也未曾浮起,昀桑便入了主院內。抬腳堪堪接近臥室,一縷微風將她耳畔垂下的一縷青絲輕輕卷起,幾乎同時,昀桑身形一動,飄向了一旁湘妃竹頂,而剛才她所站之地正前方一株竹竿上赫然插著一支徽州紫狼毫,筆尖猶自顫顫。
昀桑瞥了一眼,心道長孫引修神識范圍已經到了如此敏銳廣闊之境了嗎,腳下卻不停,一點足尖竹枝,向院內深處而去,步子不禁帶上了內力,正在奇怪自己快到門前也毫無阻攔時,一道亮麗的幻影直取她面門而來,此時卻不帶任何殺氣,只周身帶著濃厚的氣勢,目的勢必要掀開她的幕離,昀桑扭轉身形,卻為時已晚,強大的氣流已經將她頭頂幕離掀翻在地,隨著眼前突然開闊的視線,昀桑伸手指間變幻化去幻影周身氣流,將之縛于掌中,摩挲了下這只笛子瑩潤的笛身,才彎腰撿起地上幕離,看向門前一身天青寒月云紋,素色淡然的男人道:“昀桑不請自來還望太子殿下見諒。”
卻見長孫引修似是輕輕笑了聲道:“昀桑哪里話,深夜來訪我未能出門相迎,倒是我失禮了。”
“今日確是昀桑失禮,但殿下體內余毒不容耽擱,還請殿下理解。”
“昀桑是在擔心我嗎?”
昀桑抬眼,望進一雙深邃眼瞳,仿若二月山澗泠泠碎卻的融冰,浸出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溫煦,款款溫柔讓昀桑心中不禁一動。
她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道:“昀桑自然擔心殿下,朝堂兇險,深宮諜影,還請殿下保重身體方能化險為夷。”
長孫引修深深看了昀桑半晌,方道:“昀桑不必如此見外。”
昀桑心下思索,倏然間微笑,將掌中玉笛遞與長孫引修。
長孫引修接過玉笛,便與其進了房中。
兩人似乎很有默契,昀桑剛伸手,長孫引修便伸腕,輕輕搭上,半晌道:“體內余毒基本已清,只需再服五帖藥劑便可,再將其中連翹二錢改為半錢,升麻去掉,加上羌活一錢。”一邊說著,一邊將其寫于紙上。察覺到那束一直凝視自己的目光,昀桑微微偏頭,與之相遇道:“殿下為何一直盯著我?”
“昀桑秀色可餐。”
正好寫下最后一筆,聽聞此言,筆尖毫無防備一頓,字跡有些微瀾,擱下筆,昀桑方問道:“四公子都和殿下一般如此會討女子歡心嗎?”
“我與他們三人不甚熟悉,但想來應是比我更甚。”
似乎察覺到昀桑并不相信,又看向昀桑,眼底泛著淡淡笑意道:“若非如此,也不會府內無人了。”
“我還以為,應當是殿下自己無心于此呢,”抬眼望著長孫引修道:“若不然,又有誰能逼迫殿下。”
聞言,長孫引修眼中淡淡的笑意不減,只是為昀桑添了些茶道;“我所言句句屬實。”
今晚來此不但為了長孫引修之毒,更為其他。不再糾結此事,昀桑開門見山道:“殿下似乎早已認出我了。”
“也不算早,”看著眼前少女透著疑問的眸光,長孫引修忍不住微笑道:“昀桑給我藥丸時我才認出。”
原來如此。昀桑心中了然,自己第一次救長孫引修時,并不想暴露身份,便在照顧了他即將醒來的前一天提前離開,卻留下了裝著丹藥繪有木槿的白玉瓷瓶,想是再次為其看診時拿出了一模一樣的瓶子暴露了自己。
“若是有心仿制,一個瓶子似乎并不能說明問題。”
“先不說瓶子乃上好白瓷所制,便是瓶上所繪木槿筆觸,也絕非一般人能仿制”講到此處,長孫引修抿了抿手中茶水,看向昀桑接著道:“還有最為重要的是昀桑身帶異香,著實讓人難忘。”
聽到此處,昀桑飛快地看向長孫引修,卻在觸及他依舊帶著溫柔笑意的眼時,提不起應有的警惕,心中只嘆道,真是出師不利。昀桑自己清楚知道自己自出生便帶有淡淡木槿香,可能與她的娘親喜好息息相關,但昀桑自小隨師父行醫,常年浸淫于眾多藥草中,一般人著實難以發現自己的異香,況且自入朝為官后,衣上多用熏香,房中放有香囊更是難以察覺,不想面前之人竟能如此敏銳發覺,實在是讓昀桑不得不佩服。
想到自己竟被男子以這種方式認出,昀桑不禁有些微微赫然,卻突然及恭敬地向長孫引修行禮道:“昀桑此番入朝為官,還請殿下為我保守秘密。”
即使她與這位太子殿下根本算不上熟悉,但毫無理由地,昀桑并不想與之為敵,除卻作為敵人他強大而隱忍不發的實力,可能更多的是她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
“昀桑多慮了。”
似是理所應當般,昀桑并沒有詢問理由,只道:“殿下為何不問我入朝為官的理由。”
“你若想告知與我,自會說,若是不想,我又何必強求于你。”
昀桑竟無言以對,心中卻頗為感激道:“多謝殿下體諒。”
“昀桑不必謝我,我不過隨心而行罷了。”看著眼神依舊溫柔的男人,瞳中波光更為澄澈,于軒窗中透出似練的月華蕩漾出一片旖旎幻境,似醉似癡。
隨心而行嗎,似乎與我一樣呢。昀桑垂下眼睫,看著杯中漣漪,不語,心中卻是一片異常安然純凈的天地,靜謐而深邃。如此境地讓昀桑忍不住抬眼,向著她綻開自己于琰京中不多的笑意。
像是一顆玉玨擲進了蒼蒼無波的浩瀚心海中,濺起的晶瑩,漫延開來,掀起了浩如煙海的波瀾,震蕩著,終成昆山玉碎之勢,讓他整顆心都顫動不已。這是怎樣美麗的笑容,于月光中熠熠生輝,似乎要隨時羽化而登仙,朦朧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