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穆陽公主傳回消息來了。”蒼零皇宮內，一名暗衛跪在桌前，稟報著。

“說。”蒼賢皇蕭致源不慌不忙地在宣紙上落下一筆，稍稍一頓，便是筆走龍蛇之勢。

“青思文不肯歸順，穆陽公主已將他暫時關押禹州衙門，但是肅親王給他安了個無引販茶的罪名。”

“辭肅又沖動了……”蕭致源緩緩道，“告訴穆陽看著他點，至于瑯玕閣的事，由穆陽盯著就好。”

“諾……”暗衛應著，卻沒有退下的意思。

“怎么，還有什么事？”蕭致源抬眼瞥了他一眼。

“回稟陛下，江湖上的消息說，瑯玕閣暫時不再買賣消息，疑似隱退……”

筆下一僵，宣紙上留下了一攤墨跡，蕭致源皺眉，將筆一丟，攏手道：“隱退？他是鐵了心不肯歸順？九鎮，你說，朕就這般不得人心么？”

“絕非如此！”九鎮惶恐道，“陛下乃是一代儒君，英明神武，萬民敬仰！”

“可天下人也說，瑯玕閣主，多智近妖，他若不歸于蒼零，朕又怎能說是萬民敬仰？”蕭致源一副苦惱的樣子。

九鎮快速地思索著，然后答道：“陛下只需等待，就算是文曲星，也有被烏云蒙蔽的時候，再過些時候，青思文一定會歸順，陛下只需等穆陽公主的好消息。”

“如此說來，倒是朕心急了，你退下吧。”

“諾。”

九鎮退出屋子，關上了門，蕭致源低頭看著自己寫下的字：天下。

可是已被墨跡染臟，他便將這張宣紙揉成一團，扔進了桌旁的紙簍，然后重新鋪紙研磨。瑯玕這個組織，他要定了

蒼零的胃口一向很大，不然也不會在數年前西征，或者該說，蒼零的目標，是整片龍踞大陸。

禹州城，蕭云景冷冷地笑著，“皇姐好能耐，拿孤當槍使。”

“你不是早就想讓他死？”蕭云錦翻著手上的書，好似只是聽到了什么無關緊要的話。

“可孤從不喜歡什么杖斃，況且進了衙門，便是秋后才能處死，孤可等不及，”蕭云景咧了咧嘴，“皇姐……”

“我勸你別打什么刺殺的主意，”蕭云錦抬眼涼涼地看著他，“陛下對瑯玕閣志在必得，青宸死了，你怎么交代？”

蕭云景眼珠轉了轉，“是，不刺殺，皇兄都吩咐了，只聽皇姐便是。”

嘆了一口氣，蕭云錦知道他不會對青宸下殺手，這也就夠了，只要青宸活著，別的也沒什么大礙。

牢中，青宸所在的牢房還算是最干凈的，獄守知道他不簡單，怕得罪了他受報復，還特意打掃了一遍，后來蕭云錦送來些御寒物件，甚至送了一些書籍，獄守也沒有阻攔，所以青宸現在的處境還不算太難過。

“公子，有人要見您。”獄卒對青宸恭敬道。

青宸這才抬頭，視線離開了打發時間的書籍，“是誰？”

“說是一位故人。”

故人？青宸帶了幾分疑惑，還是點了點頭，“麻煩你了。”

“不敢不敢。”獄卒退出去了，似乎在外面和誰說了什么，過了片刻，便有人走了進來。

昏黃的燭光下，那人的面目不算太清晰，青宸心里卻是一顫。

姬無塵，或者說，是如塵沙彌。

“你？”青宸一時說不出話來。

“是我，季敖兄。”如塵穿了一身禪衣，青發落盡，只帶了一個斗笠。

“你……”青宸心里不是滋味，當時知道姬無塵出家，他就難受了許久，而今看到他，更是心痛，“怡魂的事……”

如塵聽到這個名字，還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片刻之后才又睜開，“我想放下了，之前……還沒出事的時候，我就動過出家的心思，只是那時還想著等一切結束，誰知后來會發生那事……”

“她一心赴死，你不必過于傷心。”青宸干澀地安慰著。

“是，我知道……我想對她表白心意的時候，她就說過……”如塵點了點頭，“季敖兄……”

“叫我思文就好，那個名字，已經死了。”青宸打斷他。

“思文兄……”如塵改口道，“元恩收到的那張紙條，是你遣人送去的吧？”

見青宸不否認，他就又繼續說：“我就知道是你，如果只是思文公子，完全不必管我這勞什子少主，但我知道我們之前是認識的……”

“我不是存心瞞你，事關墨淵皇室……”

“我知道，沒關系，現在我都放下了。”如塵笑了笑，摘下斗笠。

青宸看著他，心里更是堵得慌。

“都說三千煩惱絲，我之前一直覺得可笑，但等我真的剃度的時候，師父一刀下去，我竟真的通徹不少，”說著，走到青宸身旁，用眼神詢問著，青宸才反應過來，連忙讓他坐，“我唯覺得對不起父親，之前游玩山水，不問家事，現在干脆落發出家，大概我真的不是個好兒子。

“元恩師叔收到那張紙條后，說我塵緣未盡，我想了好久，才確定了是你。思文兄，你放心，元恩師叔為人很好，我在西陵寺，不會受什么委屈。”

“那就好……”青宸垂了垂眼，“是我過慮了。”

“這次我來找你，除了這件事，本還有一事相求……但是沒想到思文兄也身陷囹圄，我也不便麻煩你了……”如塵沉默了片刻，繼而笑道，“元恩師父說我有慧根，大概不是安慰我，所以我出家也不是壞事，總得往前走，想開了，便也不會太難過。”

“說吧。”青宸抬頭，說道。

“什么？”如塵一怔。

“你找我是什么事，我一定會幫你的，”青宸笑了笑，“雖然現在是在牢里，不過我很快就會出去的。”

“我只是想讓思文兄幫我給父親帶個話，是我不孝，父親年紀大了，我卻不能在身旁盡孝，表親家的姬漱是個聰慧有靈氣的，或許可以扶持他做少主。”

“就這樣？”青宸問道。

“就這樣。”如塵重復著表示肯定。

近鄉情怯，何況他自覺無顏再見父親。

青宸明白了，點點頭應著。

如塵起身，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麻煩思文兄了，小僧一定在西陵寺為你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