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酒意，說走就走。那一行人前呼后擁地來到春風樓前，各個趾高氣昂，嘴里還不住喊著：“交出夢琳姑娘！”“對！交出夢琳姑娘！”霎時，便惹來一群人圍觀。

那春風樓門口的小廝一看，慌了神。這來的人可各個都是京都有名的公子哥兒啊，家大業大的，他可惹不起！小廝忙點著頭哈著腰，狗腿地笑道：“各位爺請稍等，容小的去稟報一聲。”

春風樓的老鴇李氏，聽聞有人來鬧事，心中也不屑，想她李媽大風大浪里幾十年，什么場面沒經歷過，什么刁蠻的客人沒見過？不過，青樓的身份特殊，再大的青樓歸根結底還是靠這些恩客們捧起來的，因此，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的，小心應付便是。

李媽理了理妝容，從容不迫地走了出去，她四十出頭的年紀了，卻也算得上是風韻猶存。盡管皺紋已悄悄爬上了她的臉，但畢竟是風月場上的老手，一笑一顰，端的是嫵媚艷麗、儀態萬方。

李媽慵懶地掃了掃面前的幾個公子哥，心下對這幾人的身份已是有了了解。為首的那個陳公子，就是吏部侍中陳陽的小兒子陳俊了，據說這陳俊仗著家中的寵愛，行為放浪，終日荒淫無度，可算是春風樓的常客了。自從上次陳俊見了春風樓的夢琳姑娘后，便揚言一定要得到夢琳姑娘的芳心，為她贖身。再加上剛剛下人的回稟，李媽心里大概是有了數，這伙人，怕就是為夢琳姑娘來的吧。

這夢琳姑娘，可是她春風樓的一塊金子招牌，人長得美，琴彈得好，而且心氣極高，從不輕易見客。也因這抹神秘的色彩，反倒惹得眾人對她更是念念不忘。

“陳公子，今日來我春風樓，是要見哪位姑娘啊？”李媽拖著長長的尾音，聲音噙著曖昧的笑容，直接問道。

“我要見夢琳姑娘！”那陳俊，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醉意醺醺，開口嚷嚷著。

“哦？”李媽美目一轉，來到陳公子面前，嫵媚地笑道，“夢琳姑娘今日沒空呢，不如我再多找幾個姑娘陪陪陳公子，可好？今日可正好來了幾個新美人兒——”

“我呸！”沒等李媽說完，那陳公子就跳起來罵道，“老子天天來，她天天沒空？不見就算了，把銀子退給我！”

李媽被人一搶白，心中一惱，語氣也不由得冷下來幾分：“這青樓的生意講究的是你情我愿，你陳公子喜歡我家夢琳姑娘，愿意捧著她，是你的事，可她也沒說一定要陪你。怎的？現在是得不到夢琳姑娘的芳心所以惱羞成怒了？你問問這京都的各家青樓，哪里有花出去的銀子還要回去的道理？！”她美目一瞪，倒頗有氣勢。

那陳公子被這么一喝，倒是有些躊躇不決了起來。反而是身子的幾個公子哥看了，為他打抱不平：“可你家夢琳姑娘之前說的可是賣藝不賣身！結果——早就不清白了！”

“就是呀，陳俊之前還想為她贖身，結果卻被騙了！難道不應該退？？”眾人紛紛附和道。

李媽惱怒地瞪了那說話的幾個公子一眼，開口迂回道：“夢琳姑娘的確賣藝不賣身，她在春風樓兩年，春風樓從未讓她去接客！諸位公子，你們又聽過有誰能一親其芳澤？”

聽得這話，圍觀群眾又紛紛點頭，是啊，夢琳姑娘艷名傳遍京都，若真的有人得到了夢琳姑娘，那怕是高興得要吹噓一番了！

“我！……”陳公子一聽周圍人這樣說，再也忍不住了，心下一橫，說道：“是我親眼所見！——做日我和趙公子一同回家，就在你們春風樓的后門，我看到夢琳姑娘偷偷從后門溜了出來，私會男人！二人還……還……做了那事！”他說得面紅耳赤，情緒激憤，看得出在努力壓抑心里的憤怒，讓人不得不信服。圍觀群眾登時嘩然一片！沒想到那夢琳姑娘在外還養著一個小白臉吶！

聽得這話，李媽心里也十分意外，她的確不知道夢琳在外有男人的事兒。夢琳可是春風樓的頭牌，她盡量是能順著，就順著，夢琳若說今天不想見客，不獻琴，她絕對是能依著就依著了……沒想到，夢琳卻背著她來了這出？

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怕是事情再也壓不下去了，李媽終于重視起來。她看著陳俊，正色道：“陳公子，此事我春風樓也不知情，不過你放心，若確有此事，我春風樓定會給你一個說法。”

說罷，她便吩咐一個小廝去請這春風樓幕后的老板了。不一會兒，一個中年男子快步前來，一邊吩咐手下清場，將大門關上，一邊作狀將陳俊一行人鄭重地迎進春風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本店突發情況，全部免單！”中年男子不到四十歲，瘦條身材，長臉，高顴骨，尖下巴；高高的鼻梁，寬寬的嘴唇，抱拳對著眾人說道，言辭懇切，眾人雖然不滿，卻也不能說什么，只能紛紛離場。

公子們一看這架勢，氣焰頓時熄了下去，但還是有好事者壯著膽子來了句：“天子腳下，春風樓這是做什么，難不成你們想殺人滅口！”

中年男子啞然失笑，朝著公子們作了個揖，自我介紹道：“各位公子，在下劉孝廷，是這春風樓的老板，夢琳姑娘的事我已知情，真是十分對不住。”

公子們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陳俊上前，問道：“那夢琳姑娘呢？——我想見見。”

“實不相瞞，這夢琳姑娘我到現在也沒見著。”劉老板苦笑道，“這夢琳姑娘乃是我春風樓的頭牌，我們對她也沒什么限制，一向由著她去了。”

“那……”陳俊看著劉老板言辭懇切的樣子，不像說謊，一時也有些詞窮。

“對這件事，我們春風樓表示十分的歉意，都怪我們沒約束好手下的姑娘才會這樣。”劉老板小心翼翼地哈著腰，說道，“各位公子放心，我們春風樓一定會對夢琳姑娘有所懲罰的，同時諸位公子下次來我春風樓尋歡一律免單！”

這……陳俊略有些不甘心，然而看這劉老板態度懇切，也不好說什么，遂表示同意。

待陳俊和眾公子們離開后，劉老板瞬間變了一副面孔，朝著李媽便是一通呵斥，那一對眼睛瞪得又大又亮，令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