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公司，任何一個單位，總會有那樣的兩種員工。

一種呢，對于公司交待的任務會徹頭徹尾、不打折地去完成，不問原因，不管理由，只管勞心勞累地去執行；還有一種呢，任務來了，多方打探，察言觀色，揣摩領導或是上級的心理，對于完成任務的必要性以及完成之后有怎樣的利益或是晉升了然于胸。

第一種人，不知權衡利弊，事倍功半，不受歡迎；第二種人，處理人際關系如魚得水，功與事無關，易得重視。

小妹和香香只屬于前者，她們僅僅憑著老黃牛的精神，日日耕耘，在公司多少也能掙出自己的坑。然而，一旦有人不小心看上了你的位置，又有那攀高逢迎的能耐，你也只好從坑里往外跳了。

當初這副總剛調到公司的時候，就特別不待見香香和她。雖然她們在工作上兢兢業業，從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怠慢，尤其是香香，當了這個主管之后，她對工作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全公司也找不出第二個比她更賣力的。但是總有一些看不見、卻更重要的東西決定了你在領導心中的地位。

副總來了之后，丁柳紅立即取得了他的信任，她很明白，要想從外面的辦事處調回來，必須有好人緣才行，大領導、小領導的都不嫌多。這樣明著暗著都好辦。

樂美的貨款也許只是一個幌子，總會有其他的名目。

這次不管這么說，樂美的款子好歹是收回來了，香香也能松一口氣。

可是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對周經理說的明明白白。

周經理倒是個爽快人，雖然特別好面子，但只明著和你計較，只對事不對人，也多虧他的擔待，香香能撐到今天。

“你這報告先放我這里，等你想好了，想明白了，你再來找我拿回去，我只當沒看見。”

周經理答應給她一個禮拜的假，讓她冷靜冷靜。

小妹也不在乎多等幾天。

第二天，她就坐上了返鄉的長途汽車。

小妹一想到母親，就滿心的愧疚，虛度了兩年多的光陰，一事無成。好在想到姐姐，她多少有些慰藉，幸許，大梅和二虎正手牽著手，在村頭的那棵大槐樹下等她，她似乎已經感受到他們眼中的情意和心底的默契。

家鄉的空氣久違之后果然特別的清新，當她從大馬路拐進那麥苗青青的一大片農田時，她頓覺眼角濕潤，她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對這看似柔弱的麥苗肅然起敬：經過了冬的洗禮之后，才有了來年的勃勃生機，或許支撐它們的是那天生的傲氣。

母親和父親因為她要回來，已經激動了一整天了。

母親還似上次回來時一樣，一會站起，一會坐下，整張臉洋溢著笑意。她的頸椎有些不好了，有時會暈得厲害，小妹替她輕輕地按摩著，她摸得到母親年輕時的歲月，母親欠她自己的身體太多太多，現在一一顯現了出來。

父親在那兒張羅著做飯，小妹還不習慣這樣的場景，她想知道姐姐的情況，就假裝無心地問了起來。

“你姐挺好的，這前些天還有人上門提親呢！”

小妹一聽樂了，心想這二虎哥也太快了吧，不過，他們的年紀也算不小了。

“爹，那你怎么說的？”小妹很遺憾錯過那樣激動人心的時刻，但她希望能多聽些細枝末節也行。

“我當然是一口回絕了。”

“什么？你回絕了，為什么啊？”小妹忍不住要興師問罪了。

“你姐不同意！你以前不是叮囑過我嗎，只要你姐不點頭，再怎樣的人家也是趕緊回了。”

“姐姐不同意，不可能啊！他們不是挺好的嗎？”

“他們有什么挺好的？就小時候見過幾次面。”

“啊？不是二虎哥嗎？”

“他們家？他們家怎么可能提親呢，他老子倒是來過一回，丟下一大堆話，怕你姐辱沒了他家呢？”

“什么？”小妹差點沒摔倒。

這唯一可以帶給她溫暖的事情也變得冰冷了。

小妹的心情一團糟，她無論走到那里，仿佛總是有個黑暗的角落跟著她。

到了晚上，她才發現，唐宋給她發了一條短信，讓她盡快回公司，她根本沒有心情理會這個，一門心思地想著姐姐的事情。

但是姐姐見到了她，卻沒有現出任何的委屈和落寞，還像以前一樣，似乎有問不完的話。

姐姐越是這樣子，她心里越是難過，她不知道二虎到底是怎樣的態度。

第二天她自己找到了二虎的公司。

“二虎哥，你的公司現在上規模了，以后我得喊你‘牛總’了。”小妹冷冷地打量著二虎的辦公室，她發現現在一提到什么“總”，就會牙齒打顫。

二虎看小妹眉間沒有陽光，說話也不似以前——雖然會帶刺，卻不會扎人。他看著她怪怪的樣子，想著像小時候一樣，敲敲她的腦袋，小妹卻一閃身，躲了開去。

“小妹，你難得回來一次，就趕著來看我啦！”二虎不想她跟個刺猬似的，輕松地說著。

“二虎哥，是啊，說不定以后連你面也難見了，我只好抓緊機會了。”

二虎聽她這么說，大概也料猜到八九分。

“是不是你姐和你說什么了？”

“我姐什么也沒說啊！你為什么這么說，你們不是挺好的嗎？你上回打電話的時候不說要一起看我嗎？”

“小妹，大人的事情你不懂，不要瞎琢磨，我和你姐沒什么事。”

小妹一聽到他用大人的口氣壓她，特別氣憤。

她和二虎沒說到幾句話，就從里面沖了出來，任憑二虎怎么喊也喊不住。

小妹特別郁悶，她發現，不管到了哪里，城里的、鄉下的，明著的、暗著的，不管是高學歷的還是大字不識的，所有的人都被那看不見的手牽著往前，牽引的方向只有一個，就是利益。

所謂的門當戶對其實只為了利益的匹配；所有的勾心斗角也只為了那最終的利益。

現實讓她無奈、失落、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