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沫念又叫起一個人來，說：“我擅長的是琴，但蕭也略懂一二。”她又指出這人指法上的錯誤，并親自師范了正確的動作，這些樂師們這才明白，新上任的司樂是有真材實料的，與上一任草包司樂并不是一類人，終于心悅誠服起來。要知道，能被選拔出來為皇室成員奏樂，那都是百里挑一的，白司樂只聽了一首樂曲就能挑出他們這么多的毛病，那水平定然在他們之上，可以說高出很多。

強者，向來靠勢力說話。

對于桀驁不馴的樂師，白沫念用真才實學令他們心悅誠服。而對于心思不不單純的，她就晾著，看都不看她們一眼。

如今從皇宮到民間都禁止宴樂，這些舞女們沒有了事情可做，就湊在樹蔭底下邊嗑瓜子邊閑聊。白沫念從她們身邊走過的時候，一個余光都欠奉，隨她們愛干什么干什么。

見白沫念又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幾個舞女蹲著目送她遠去。等她進了書房，幾個人才直起身來。

有膽子小的悄悄拉拉為首的名叫嬌嬌的舞女，“嬌嬌姐，咱們這樣不太好吧？”

嬌嬌就是那天問話的舞女，她懶懶地坐下來，抓了一把瓜子邊嗑邊說：“有什么不好的。”

“要不咱們回房間去嗑吧。”

“屋里又悶又熱又沒有冰可以用，熱死了，不回。”她蹙著眉扔下手里的瓜子，說：“這大熱的天，嗑得我渴死了，你去給我倒杯水來。”膽小的舞女叫倩倩，不等倩倩去給她倒水，她又變了主意：“算了，喝水有什么意思。”她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碎銀子扔在石桌上，“你去尚食局看看，有新鮮的西瓜沒有，有的話就弄一個回來，若是沒有，別的水果不拘什么新鮮就成，給我弄過來些。”她站起身來拍拍裙子上的瓜子殼，嘆道：“自從先帝走了，咱們的日子竟然這般艱難，連吃塊水果都得自己花銀子了。”

先帝在的時候，她什么山珍海味沒有吃過，就連從南邊快馬送來的荔枝她都吃膩了。躺在床上，嬌嬌懊惱的錘了錘床板，若是早知道先帝這般短命，她就不會一直吊著先帝了，若早把名分定下來，無論份位高低她也是先帝的女人，朝廷可以遣散沒名沒分的宮女，卻不能遣散先帝的女人。

可懊悔有什么用呢，先帝駕崩了，她的靠山沒有了，還得去看一個丫頭片子的臉色過日子。

不多時，倩倩敲門進來了，“我去了尚食局，她們說攝政王下令了，主子們每日的份例都是固定的，勻不出多的來，我好說歹說，又貼進去一兩銀子，才換了半個西瓜回來。”

“行了，我知道了。”嬌嬌不耐煩地扔下一塊兒碎銀子，“只是謝你跑腿的。”

倩倩歡天喜地地拿起約莫二兩的碎銀子，目光貪婪的看向那半顆西瓜，見她毫無挽留的意思，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望著還冒著冷氣的半塊西瓜，她也不切開，從柜子里拿出一把銀制湯匙，一勺一勺剜著吃。若是以前她絕對干不出這種事情來，以前先帝賞的好吃的好玩的，她不過略動一動就賞給別人了，哪里會像現在這般。

吃了小半個就吃不下了，自小就節食，胃恐怕只有麻雀的胃一般大小。將剩下的西瓜放在柜子里她又躺會了床上。摸著鼓囊囊的肚子，嬌嬌想，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到了下值的時辰，白沫念又巡視了一圈，見男樂師們回家的回家，回住處的回住處，這才放心的往后宮走。

夏日的夕陽依然毒烈，她走在有陰涼的一側，順著人群慢慢往回走。走到曾經關押姐姐的那所小院子跟前，她駐足停留，仰頭看著從院子里伸出的桃樹枝丫，樹上的果子已經成熟了，或許因為這里是冷宮，宮人們怕沾染晦氣，竟然沒有人伸手去摘桃子。有些桃子已經熟爛掉在了地上，地上看著臟兮兮的。她站在樹底下，踮起腳伸手摘了一個又紅又大的桃子，放在鼻前聞了聞，香甜可口，誘惑著人去吃它。伸手又摘了幾顆，顧不得桃毛扎人，將它們抱在懷里從自己的小院子走。

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有些人還繞著她走，生怕沾染上了晦氣。白沫念笑笑，并不在意別人的想法。

“殿下，你哪里得的這么大的桃子？”桃子找個了盤子接下了她抱著的桃子，又催促道：“快去洗個澡，這桃毛扎人呢。”

撓了撓有些發癢的手背，白沫念說：“這是姐姐的院子里接的果子，想著你喜歡吃，就摘了幾個回來。”

“大殿下院子中的？”桃子手下的動作一頓，問：“殿下進去了？”

白沫念搖頭：“我沒進去，在墻外摘得。”

桃子將那盤紅艷艷的桃子遞給門外伺候的明月，“你去將桃子洗了，自己拿一個剩下的送過來。”

明月感激地福了一福，像她們這種末等的丫鬟是沒有水果可吃的。

轉身關上門伺候白沫念脫了衣服沐浴，她小聲說：“剛才我打聽了一下，這里的人并不知道大殿下私通一事，她們都以為大殿下是失寵后郁郁寡歡得病死的。”

“嗯，跟我猜測的差不多。”這件事畢竟不是多么光彩的事，大魏皇帝就是再不在意，也會介意他頭頂綠油油的帽子。那么，姐姐的死亡真相恐怕只有幾個人知曉，大魏先帝、郭太后應該都是知情人，至于岳陶之知道不知道，她現在還無法判斷。

等桃子洗好了，明月并沒有自己先吃，而是先端了過來請白沫念先吃。白沫念拿起一顆散發著香甜氣息的桃子，說：“這是我從冷宮里摘的，你嫌不嫌晦氣？”

明月笑瞇瞇地接過大桃子，“不嫌棄不嫌棄，過了司樂您的手，就只有喜氣了。”

“你這丫頭倒是會說話。”白沫念笑著又給了她一顆桃子，“那就再拿一個。”

明月樂呵呵將兩個桃子捧在手里，說：“司樂您只管安心地在這里住著，這個院子里都是我們自己人。”

白沫念不禁詫異，“你們都是他派來的？”

“是。”明月點頭，“除了我，外邊做雜活的小全子小常子都是攝政王派來的，您有什么事盡管吩咐我們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