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蓮聞言沉默了一下，她也產生了些許猶豫和動搖，但是之后還是搖頭道：“我也沒臉開這個口了，你姨幫了我們太多了，現在她自己也有困難，我不能再去給她添麻煩。”

看來許荷并沒有將許紹豐去找過她的事情告訴許蓮，葉秋猶豫了一下，也沒有打算說出來了，現在已經夠亂了。

想了想，葉秋又問道：“他有沒有去找你說什么？”

許蓮愣了一下，緊接著就反應過來葉秋指的是葉紹豐，她沉默了許久，才道：“沒有，最近他都不怎么回家的。”

“不回家他住哪？”

“前陣子他幫著一個外鄉的老總打理了關系，讓他在這邊開辦了一個幼兒園，現在每天都基本上在那邊過了。”

葉秋皺了皺眉頭，不解道：“這是什么情況？”

許蓮組織了一下語言，道：“那個老總我也不認識，聽說是老貓那邊的人，不過是你奶奶娘家那邊的，聽說以前賭博贏了不少錢，但后來收手了，開始搞起了生意，聽說還做得挺大的。”

許蓮的很多事情，都是聽說的，聽說來的事情葉秋覺得意義不大，他皺了皺眉，問道：“那樣的人，怎么會找到他幫忙？”

“還不是他死要面子活受罪！！”

葉秋皺了皺眉，聽得更是云里霧里。

“那個老總雖然有錢，但是畢竟是外鄉的，突然在我們這邊開辦幼兒園，自然有很多關系要走，而他人生地不熟的，這才憑著關系找到了老貓，而那老貓懶得理會，就把這事丟給你爸這種笨蛋。”

葉秋聽得心里連連發堵，可是也懶得去計較許蓮那些刻薄的話與稱呼，道：“那個人既然是老總，又有人情給他，那這事對他來說應該不難，以爸那性子，肯定有去求人家幫忙，怎么人家不愿意嗎？”

“這個……我倒是沒有聽說過，他現在什么事情都不會往家里說，可能求了但人家不愿意幫忙吧……”許蓮也一陣犯疑，他們都太清楚葉紹豐的性子了，正是因為太清楚才犯嘀咕。

葉秋嘆了一口氣，知道從許蓮這里是問不出什么來的，她現在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葉紹豐那人怎么自私自利，油鹽不進，想要從他嘴里套出實話來也很難，除了一個人。

想到這里，葉秋目光變得堅定了許多，道：“行吧，我打個電話給爺爺。”

許蓮頓時不樂意了：“你打給他干什么？”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總需要一個說話管用的人，畢竟是他兒子，鬧出這么大事來總要來管一管的，而且你的話既然不管用，就只能找他來了。”

許蓮冷哼一聲：“他的話就管用嗎？”

“至少比你管用。”葉秋的眸子微微一深，似是想到什么，告誡道，“還有，媽，不管怎樣，他到底是我爺爺，你不要再‘老貓’‘老貓’地叫他了。”

“誒！你這話什么意思？我叫他‘老貓’算客氣了，你還想讓我叫他什么？你怎么都胳膊肘往外拐了？他是不是給了你好處了，是不是給了你錢你就覺得他好了，不要媽了是吧？你……”

“我去你媽的！！”葉秋氣急，在許蓮如同連珠炮般的尖酸刻薄里口不擇言地爆了粗，猛地掛了電話，手機狠狠地摔了出去。

手機的屏幕裂了，像他的心一樣，裂痕不住在他的心口漫延。

許蓮和葉錠云之間積怨已深，不管曾經是誰的不是，經過這些年的恩恩怨怨，對錯已經很難說清，葉秋小時候是站在許蓮這邊的，畢竟是母子二人，相比起來肯定是許蓮比較親，但那個時候葉紹豐便一直給他灌輸一個思想，就是一輩人一輩事，上一輩的人不管有什么恩怨對錯，這都不關葉秋的事，葉秋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母子還是母子，爺孫還是爺孫。

葉秋小時候是很聰明的一個孩子，想得比同齡人要多得多，所以沒有那些簡單的做派，便傾向于葉紹豐這種一輩人一輩事的理論，倒不是葉紹豐對他影響大，而是他自己覺得這話挺有道理，而他也這么做了，只是當真正這么做的時候，才發現其中的艱難，這些年里他夾在兩邊，怎么做都不是，想要不偏不倚，可是卻事不由心。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道理誰都會說，可是真正做到做好的，又能有多少？

抽了支煙，葉秋還是拿回了手機，給葉錠云打過去一個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話筒那頭傳來葉錠云的聲音，葉秋開口道：“爺爺，我是小秋，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這個時間才過正午，葉錠云還沒有午休，聞言道：“小秋啊，又是因為你爸的事嗎？這事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解決？”葉秋的眼中一寒，堅定道，“爺爺，這事還解決不了。”

“……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想要搞什么，我現在老了，也管不了這些事，你們把地賣了就沒事了。”

“可是爺爺，賣地也解決不了問題，他濫賭成性，輸了一次又一次，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爺爺你這些年都是看過來的不是嗎？現在只有你能夠勸他了，要是連你都勸他不聽，有一有二還會有三，這個家已經敗不起了。”

“那你們一家就去好好說說吧，畢竟這是你們的問題，要我說這地賣了事就結了，要不然越鬧越大，村子就這么大，到最后丟的還是爺爺的面子，我這歲數了，這面子可經不起你們這么丟。”

葉錠云和葉紹豐父子倆都有一個毛病，就是愛面子，因為愛面子，所以葉錠云沒少倚老賣老，因為愛面子，所以葉紹豐對于外人的事沒少大包大攬，也正是因為愛面子，這些年來才平白滋生那么多的事情，葉秋恨死了這種面子，他有一種要狠狠將這種虛假的面子給扒下來的沖動。

“就是因為說不通啊，他什么都瞞著，什么都不說，現在只有你的話他才會聽。”

“我的話也沒什么用，這些年我勸過他幾次，讓他不要賭，他哪一次聽過？而且你媽不是挺能耐的嗎？讓你媽去呀！我這半只腳踏入棺材的人，哪里比得上你媽？”

葉秋的心一寒，一股怒氣涌到心口可是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他的聲音很平靜，只是雙眼中已經露出了冷意，道：“爺爺，他可是你兒子，這些年你是說過讓他不要賭，可是你那種閑話家常順口一提的勸法根本不算勸，他把家敗了那么多次你也沒說過幾次重話不是嗎？你不是不勸他，你只是不管他。”

葉錠云一聽也激動了，氣急敗壞起來道：“你還想說是我的責任是嗎？他這么大個人了，我能怎么辦？難道我看到他賭博了，我還能沖上去罵他、打他嗎？他這么大個人了，也要面子吧，我要這么做了，還讓他怎么活？”

“爺爺，一個人活著是要背負責任的，不是背負面子的，一個責任都沒有的人，要面子有什么用？”

“你這也是在說我沒有教好他，沒有責任感是吧？”

“爺爺，你知道我們現在說的是我爸。”

“你還知道他是你爸！”

葉秋深吸了口氣，他很清楚，現在是不能跟葉錠云鬧起來的，能不能說服葉錠云站在他這一邊，就全看這一次了，他握著手機的手一緊，眼中閃過一絲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