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二天的陽光有些大，暢快淋漓的灑在了窗戶上，泛著光圈，暈著彩虹的色澤。

我醒來的時候阿九站在窗戶旁邊背對著我，我看到陽光肆意的將她包圍著。藍色的大衣將她的身材修飾的玲瓏有致，長發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些微微泛黃，手指擺在身后不安的做著小動作，我輕聲癡笑，溫柔的喚了一句，“阿九。”

“嗯。”然后她轉過身笑意灑在嘴角，那種溫暖就好似冬雪中盛開的那一簇紅花，絢爛而嬌艷，讓人移不開視線。我看了她許久然后不住夸贊，“我的阿九真漂亮。”

她無奈的搖搖頭寵溺的笑開，“你啊。就你嘴甜。”

我承認我還是在對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懷，因為我不喜歡我身邊的人對我說謊，我不喜歡別人背著我做了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就好像在冬日里被人丟進了冰窟，就好像在夏夜里被丟進了火爐。

但是我也知道阿九的個性，既然她下定決心要瞞我我怎么威逼利誘也沒有用。腦海中想起阿九為我做的事情，想想也覺得沒什么好過問的，她不想說就不說了，自己就當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畢竟這么好的朋友，我怎么舍得隨便丟下？“你說我爸現在會在家嗎？”我掏出手機看了許久，皺著眉頭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明明決定了要回家，可是事到關頭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我太顧慮。

我離開家四年多，父親早就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并且他們生活的很好。我怕極了自己的到來會打破他們原有的生活軌跡，會給他們帶去無止休的麻煩，但是我更怕自己被他們當作一個不速之客，不被接納，又或者被當成一個笑話去看去聽，畢竟現在的自己早就難以意氣風發，早已沒有很多的青春活力仍由自己去胡亂揮霍了。

“想就做，不然不像你。”你能不答非所問嗎。

“再讓我想想。”我撓撓頭，倒回了病床，腦海中的思緒還是混亂不清。我當然想回去，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想回去。可我一想到回去看不到自己的母親自己就會覺得心里的難過又多了一分，我怕睹物思人，我也怕看到他們的幸福會覺得扎眼，畢竟曾經我的父親也對我這么好。

猶記得年幼時他會讓我坐在他的背上把他當馬騎，會帶我去游樂園玩，會在母親不允許我吃糖的時候偷偷塞一個給我，還會.....就是因為小時候他對我太好，所以我才更不能接受他現在的行為舉止。

也許我是過于小心眼了。

狠下心按下了家里的號碼，“嘟嘟------”這一聲聲讓我覺得此刻的我仿佛在接受著凌遲，我抿著嘴內心焦慮，我怕我就被當作一個陌生人的號碼去對待。

在我猶豫著準備掛電話的時候，對方磁磁的聲線帶來了一絲溫熱，我尖起耳朵耳朵想要辨認，卻難以聽清這蒼老的聲音來自誰的口中，他的口氣謙卑而有禮，“你好，請問找誰？”

就這句噎的我半響說不出話來。我垂下眼簾反復的追問著自己，徐駱啊徐駱，你究竟想找誰？然后勾起嘴角諷刺的笑了。

從那時候離開自己早就不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了。

“我是徐駱。”我真的說不出我要找誰。我只知道我曾經是那個家的一份子，并且在那個家度過了我十多年的歲月，可是我現在究竟要用什么身份回去？我的確說服不了自己。

“小姐？”我清晰的聽到了對方的聲音有些顫顫巍巍，“你要回來了嗎？”

方才想起了他是誰，是小時候自己常常捉弄的管家呢。想到小時候的那些壞事，笑意不禁爬上了眼睛，沒被人忘記的感覺真的很好，我想默認，但是又害怕他不明白，便乖巧的回了聲“嗯。”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清晰的聽到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好像多一秒就會落下兩行清淚來，我的內心起伏著難以平靜。

掛了電話后阿九已經收拾好了她帶來醫院的東西，站在不遠處安靜的看著我，眸子里笑意不明。

可是此刻我心上的安寧的感覺就像是回到了過去的時候。

有我母親，還有，王俊凱。

我和阿九在不遠的餐廳吃了早飯，然后打車準備回家，阿九在上車前問我還要不要回小公寓收拾行李，我歪著腦袋想了很久果斷的搖了搖頭。

就讓過去都過去。

既然決定要和過去道別那就無需在拽著思念的裙角讓自己夜夜夜煎熬了。

也許我做不到，又也許我裝不好，但是我可以盡力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是嗎？不是都說面具戴久了就會變成同一張臉了嗎？

司機在車上閑適的按著電臺，然后在一個音樂節目那里停了下來，那里正在播著Kelly Clarkson的because of you.

我把自己整個人窩在阿九的懷里安心的閉上了眼睛，窗外的太陽沒心沒肺的灑了我一臉，有些熱，可是不久我卻感受到了一陣陰涼，我睜開眼睛看到是阿九伸手替我遮住，心里沒來由的一暖。

歌曲漸漸到了尾聲，然后終于消散，仿若沒有存在過。

主播開始說話，她標準而溫柔的聲音惹得人昏昏欲睡，我的眼皮開始有些沉。

可是我卻被主播的一句話給嚇的一激靈，然后翻身坐起看著阿九，阿九眼中流露著茫然。算了，她這樣子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近日，時代峰俊文化有限公司推出了一個少年組合，分別是上次選秀的冠軍王俊凱，季軍王源，亞軍易烊千璽，”主播的聲音波瀾不起，但是卻讓我的心不能在平靜下來。

為什么到處都是王俊凱。

為什么我刻意的躲避，還是逃不開。

“阿駱，怎么了？”

“沒什么。”我搖搖頭，伸手支著腦袋。

坦白說我真的并不了解王俊凱，一點也不。就好比如我只知道他去參加了選拔卻沒料到會在醫院看到他會在主播那里聽到他出道的消息一樣，我一點都不明白為什么關于他的事情我都不是第一個聽到的人，我甚至沒有想到過我需要通過別人的只言片語才能得知關于他的一點一滴。

我到底是有多么不被他珍視。

短短的路途不知道開了多久，我只知道直到下車前我的臉色都異常的難看。

起初我整個人慵懶的靠在后墊上，眸子沾滿了冷漠的氣息，甚至是阿九想要和我說話也被我瞪了回去。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主播空洞而無聊的聲音，嘰嘰喳喳，沒完沒了。

真吵。我在心里忍不住嘖嘖了幾聲然后掏出耳機，而后不耐煩的掛上，將聲音開到了最大，之后那些積壓著不滿和無助的情緒才被止住了些許。

真的有些恨。

逃不開放不下恨不了。

因為，太過喜歡。

我沒想到俊恩，俊恩的母親，管家甚至是自己的父親都會在家門口等我，他們的臉上被仍舊冷冽風毫不留情的劃過，他們暴露在空氣中的臉蛋和手都凍的通紅。

一看到車管家就急急忙忙的跑上前來拿行李，而俊恩則是活蹦亂跳的朝我奔了過來，他的母親也是小步跑到了我的跟前，眉眼里都帶著笑意，即便她的容顏已經不似四年前那般風華正茂，但是賢淑的氣質仍舊在。

陽光灑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俊恩緊握著我的手，睫毛彎成了一個優美的弧度，陽光的折射給了我一種星星劃過的錯覺。

直到進了房子，父親也仍舊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在我安置行李時不小心的匆匆一瞥卻發現他的眸子里涌動著溫柔。

是那種和盛夏午后在樹蔭下陽光的那種溫柔一樣，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太美好，所以太難形容。

阿九在下午的時候離開了，因為臨近期末，她不得不趕回去準備復習參加考試，畢竟她還是希望有畢業證這種東西的雖然這種事情對于高材生的她來說是很輕松的事情。午飯的時候有她在并沒有冷場，父親偶爾笑笑，伴以而俊恩是歡快的停不下來，尾音都像極了跳動的音符。我叫俊恩的母親叫阿姨，她也沒對這個稱呼覺得不適應，我問什么她都會笑著對我回答。甚至我問她為什么原先擺放在那里的花瓶沒了這種雞毛小事她都會很認真的告訴我，我忽然有些愧疚，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蔑視她可是真正相處的時候我卻覺得她真的很好。

又也許是自己磨平棱角吃了太多苦頭開始懂得好了吧。

父親和阿姨下午都出去工作，俊恩則是在一點多的時候跑去了午睡，管家在花園里擺弄著花花草草，而我干脆回到自己的房間里，開始寫小說。早上把行李放回房間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自己房間的擺設和以前沒有多大的差別，只不過陳舊了很多罷了。這樣看來，這么多年都是自己小心眼了。

俊恩推門進來的時候小說寫到了最后一句話，他歪著腦袋問我，“阿駱姐，你在做什么？”

聲音是清澈剔透的薄荷音，有驚艷時光的本事。

我回頭看他，尚且稚嫩的臉上泛著紅暈，甜的讓人格外的想捏幾把。

“寫小說。”然后就看到他小心翼翼的踮著腳走了進來，一把坐上了我柔軟的床，看我仍舊看他這才沒好氣的嘟著嘴抱怨，“以前他們只跟我說這里面有人住怎么都不肯讓我進來，現在可好，阿駱姐回來了！”口氣里是天真和稚氣，我忽然沒來由的笑了，一下子也感動了。

被人珍視的感覺很好。

回頭想要繼續寫完最后一句話時，視線被突然跳出來的頁面吸引，我剛想按掉以此平復自己開始焦慮的時候卻猛的聽到俊恩喊了一聲，“俊凱哥哥。”

嘖，王俊凱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我的眸子暗了暗，不動聲色的點了鼠標鍵然后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的繼續打完了最后一句話，傳上去之后漠然的關了電腦。動作一氣呵成，保持著沉默。

剛剛頁面的消息也是早上廣播通知的那個，我不明白為什么這么不巧我都能恰好聽到恰好看到，鏡頭前的他身材仍舊挺拔，五官仍舊俊朗且精致，身旁俊秀的兩人無疑襯得他愈發的有了王者風范。

鏡頭前的他神情淡漠，眸子里分不出多少情緒，卻引得人愈發想要靠近。

王俊凱你真的很有本事。

我的心里跳過這句話的時候莫名的泛起了酸味。

畢竟他曾是我一個人的人，可是現在他卻被更多的人熟知，而以后身邊會出現更多的人。其實也的確可以放心了因為至少沒有我之后他的人生也沒有多大的遺憾，至少他靠近自己的夢想了。

而和夢想比起來，我的地位也許根本不值一提。

“俊恩。”我起身看著靠在我床上翻著我床頭漫畫的俊恩，溫柔的喚了聲他的名字，他的動作有些慵懶，像極了一個人，我瞇著眼仔細的打量，可是還是轉不過彎來。

“嗯？”口氣溫和而慵懶。

就像，王俊凱一樣。他也總是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然后總是瞇著他的桃花眼溫柔的看著我。

“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說完他就從床上蹦了下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歡呼的喊著。“姐姐最好咯，就和哥哥一樣。”

終究，我都會把別人錯看成他。

終究，我還是逃不開，因為那些人事物都沾著他來過的痕跡。

哪里都有他，而誰都是他，我視力太差怪我容易看花。

冬天的腳步可算慢了，就像一位遲緩的老人，步履蹣跚。

這個季節有些干燥，皮膚并不太舒服，記得在我抱怨了幾句之后阿姨就買了保濕水讓俊恩送來，我還記得他推門而入的那小心翼翼的動作，惹得我心頭又是一暖。

王俊凱啊。

他過的可滋潤了。

出了專輯，拍了廣告，上了頭條，鬧了緋聞。

我不知道他好不好，但是我還記得有天俊恩看著我很平靜的對我說道，“姐姐，哥哥他不快樂。”

陳述句的口吻，神情木然，而在下一瞬便十分歡脫的嚷著，“可是俊凱哥哥拍的廣告真的好帥哦。”我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嗔怪，“你啊。”

可是我也是很傻，明明小孩子都看得出來的東西自己偏偏刻意裝傻，自己偏偏一直自我催眠，潛意識里認為王俊凱過的很好，甚至是自欺欺人的認為自己過的也不差。

俊恩年齡比較小，想不想上學完全自由，父親也寵著他，干脆由著他來就不去學校，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來鬧我，纏著我給他講故事或者纏著我給他唱歌，但是更多時候他都說坐在我書桌旁邊的椅子上看著我四處搜刮來的書籍，每次寫小說空余時間我都會轉過頭去看看他，他抿著嘴認真的樣子真的像極了王俊凱，驕傲的，干凈而又美好的。

不但如此，俊恩索性都會在傍晚的時候拉著我出去散步，會在一家西式的奶茶店坐很久，然后在太陽徹底收斂光輝之后拉著我的手回家。

他的手很熱，剛好和我冰涼的手互補。

可是每每兩只手觸碰的時候我都會走神的想起王俊凱。何曾幾時他也這樣牽著我的手，我垂下眼簾，扯著嘴笑的無奈，算了都過去了。

雖然自己總是會裝出一副什么都無所謂的樣子，但是實際上自己怎么都忘不了。

他寬厚的手掌的余溫，像是在夏天傾盡一生的蟬，雖然好像一定會隨著時間消散，但是那聒噪的炙熱的感情，都是會殘余在心頭，時間走了卻愈發的璀璨了。

前兩天在電視上看到王俊凱接了個微電影的拍攝。

沒錯，就是俊恩這個吃里扒外的弟弟拉我一起看的，小孩子年齡小不懂事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他誠懇的眼神，只好無奈的撇撇嘴，咬咬牙坐在客廳陪他。

電視里的王俊凱的身形愈發的消瘦，甚至是臉都瘦了。

本來就那么瘦了還這樣亂來。我的心里莫名躥出無名火，抱枕被我捏的變形。

“嗯。對這次拍攝很意外，只是剛剛出道。”王俊凱內斂的笑容沾著酸澀，看來他的生活也不是很好，大概是工作不順罷，又怎么會因為我？

“對啊，小凱太拼命。”鏡頭晃了晃，畫面上出現了一個長相秀氣的少年，我在我的腦海里思索片刻才認出是王源，他長著一雙像天使一樣的眼睛，聲音也是頗為清澈，動人，和王俊凱溫柔低沉的聲音剛好相反，大概性格也是屬于乖巧。

不知道為什么竟舒心，我竟會斷定一個不認識的人會把王俊凱照顧好。而后我發現自己的推論大錯特錯，這個淘氣包啊，不給王俊凱惹事就是客氣了。

后來忘了還說了些什么，只零碎的記得些片段，王俊凱略帶疏離的眼神，笑著露出虎牙，我看著心里仍舊勾起各種思緒，密密麻麻，亂亂糟糟一團的。

我好想他。

我好想擁抱一下他。

他倔強他不服輸，他太隱忍，他又受了多少苦。

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光輝他的成功，那么誰來體諒一下他的脆弱他的落寞。

這些人都好像不會是我。

好遺憾。

多可惜。

不能與你一起承受這個世界給予的傷害。

還有，

不管是以前還是以后，我都沒有說過，會陪你走下去。

阿九回來的時候已經只剩下兩天過年，而王俊凱則是連回家都沒有時間，即便是大家都閑散的新年他也只能在跨年的晚會上和兩個兄弟以及眾多粉絲度過。

王俊凱其實比較獨立，表現的總是一副淡漠的無所謂的樣子，但是實際上比誰都想家里人，因為他的房間有好幾處都擺著父母與自己的合照，像他這樣顧家的人如今卻要在他鄉，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會是什么心情。

但是我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我的心情很復雜，我一方面為他的成就感到高興，一方面又為他四處奔波難以歸家感到心疼，但是最讓我難過的還不是這樣，而是他沒有在我身邊也不可能來到我身邊。

我比誰都盼他最好卻比誰都想讓他離自己遠一些。

[第四期/原作：閔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