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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思愷就這樣和王俊凱成為了“朋友”。

名義上的。

畢竟他們不是一個班，甚至班級也不在一層樓，做廣播體操時都一個在操場最東邊，一個在操場最西邊，更罔論陸思愷個子矮，常常排在隊伍前五個，王俊凱是校霸，不良少年總歸是要排在隊伍最后面的。

距離給王俊凱白溪簽名的那個星期一已然過去兩周，期間陸思愷幾乎沒再見過王俊凱，她也不覺得奇怪，本來他們就不像一個世界里的人。

陸思愷有她自己的世界，這世界是平靜的、溫和的、明亮的。

而王俊凱也有他自己生活的方式，那個世界與陸思愷截然不同，它是激烈的、壯大的，百無聊賴又光怪陸離的。

但偶爾也有遇見的時刻，比如現在。

白溪摁著陸思愷的雙腳，鼓勵她，“加油，已經做了……二十個了！”

二十個……

陸思愷雙手摁在腦后，憋著氣極力想要弓起腰來，一邊努力，一邊在心里哀嚎：媽蛋，怎么才二十個？！

若說陸思愷從小到大當慣了年段第一，雖然不是每門功課都能蟬聯這寶座，但說起成績來卻實打實的意氣風發，可就是這樣的人，也還是有難以啟齒的“成績”。

陸思愷的中考分數只比市第二名高了2分，完全就是體育拖的后腿，原因是第二名體育滿分18分，可陸思愷只有賊可憐的7分，其中還有4分是跳繩得來的。

她不知為此糾結多久了，但天賦擺在那，50米給你跑個九秒五已經是她努力的結果。

聽說仰臥起坐練一練，成效會很大，正好高一學年的體測項目又來了，陸思愷剛剛跑完一次八百米，正和白溪從器材室借了一塊仰臥起坐專用的綠色布墊，吭哧吭哧在訓練呢。

“你再不快點我就得走了，約了五點的舞蹈教室，老師在等我呢?！?

第二十三個仰臥起坐還在艱難的醞釀中，陸思愷覺得自己的老腰都快斷了，白溪卻無情地送來一句話。

她一下子松了勁，癱倒在布墊子上。

“我的媽呀累死我了……”

“至于么，才二十幾個?！卑紫自谒鸬膬赏群竺?，朝陸思愷丟來嫌棄的眼光。

陸思愷怨念，“像你這種一分鐘仰臥起坐能做六十幾個的變態，怎么可能會懂我的痛苦？”

“我確實不懂，”白溪得意地笑笑，然后就雙腿使力從地上站了起來，“我真的得走啦，用你的卡借的墊子，等一下記得還回器材室去?！?

陸思愷點點頭，眼睛余光瞄到白溪漸漸走遠了，還是覺得有些累，便仰躺在墊子上，一邊休息，一邊懷疑人生。

上帝在為你關掉門的時候，勢必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戶。

但在陸思愷看來，上帝在為你打開窗戶的時候，是絕對不會給你留門的！

否則她的體育怎么會如此慘不忍睹，明明身體素質還成的啊，愣是跑也跑不快，跳也跳不遠，仰臥起坐多坐幾次，第二天肚子就酸得半死。

陸思愷是不會承認這一切都是源于她不愛鍛煉的后果的。

開玩笑，刷題是樂趣，鍛煉不是，這兩者得分開來看待。

她躺著躺著，想著再卯足一口氣試試看還能不能再做幾個仰臥起坐，卻發現有個人邁著慢悠悠的步子朝她走過來了。

陸思愷眼睛滴溜溜，從那人運動鞋往上慢慢瞟去，然后在看清來人臉部的瞬間直起身子，坐了起來。

見鬼！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陸思愷平日里大大咧咧慣了，可這會兒竟忍不住想，剛剛她躺在墊子上的樣子會不會不太好看？聽說人躺著的時候，面部缺陷會特別明顯。

王俊凱見她發現自己了，遂蹲下來與女生平視，然后勾起了唇：

“怎么？練仰臥起坐呢？”

“對啊……”陸思愷拿不定他想做什么，就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你怎么會來這里？”

按理說體鍛課，王俊凱應該去參加籃球社訓練活動才是，莫名其妙出現在練仰臥起坐的區域，實在有些古怪。

“剛剛看到白溪了，就想著可能你會在這里?！?

王俊凱聳聳肩，若無其事的口吻。

可他說時無心，陸思愷心里卻掀起了一絲波瀾。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他……特地來找自己？

但隨即，陸思愷就在心里否定了這個想法，怎么可能呢？

她望著王俊凱，把那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后，便有幾分埋怨地開口嘟囔道，“我在練仰臥起坐呢，白溪去舞蹈教室了，沒人幫我按腳?！?

她說這話只是作為自己打算站起來不練了的原因鋪墊，可王俊凱雙腳挪了下位置，兩只手就按在了陸思愷腳踝處，朝她抬了抬下巴，“那我幫你按?！?

“……”

男生手掌的溫熱從她腳踝處隱隱傳來，陸思愷幾乎是一瞬間就怔住，然后便說不出話來了。

時間開始變得綿長起來。

空氣中彌漫著四月白玉蘭的香味，她一邊在心里感到幾分局促，一邊又有些晃神，原來，都已經四月份了呀。

四月份，清明，“春城無處不飛花，寒食東風御柳斜?！?

過了這個月，立夏也快來了，然后陸思愷最喜歡的夏天也會如期而至。

然而在夏天之前，還有很漫長、很漫長、泡在梅雨里的春日需要捱過。

這春日太邪門了，教貓綿綿叫，也讓陸思愷因為一點點舉動就臉紅心跳，懷疑自己患了癔癥，每天不是在疑心她喜不喜歡王俊凱，就是在揣測王俊凱有沒有一點點可能喜歡自己。

她本來都不抱期望了，甚至感覺自己都要把“王俊凱”這個人遺忘了，偏偏他又猛地給你一招，讓你措手不及。

這會兒，這個罪魁禍首看她呆呆的不做回應，手上又使了一些勁，眉頭皺起，但說話的聲音卻晃著赤裸裸的溫柔笑意，“怎么？一下都做不起來了？”

男生聲音低沉得很，調笑她時卻顯得幾分清亮。

“沒有，”陸思愷紅著臉嘴硬，明明很想跟王俊凱說，那么嫌棄她，就不要幫她按腳啊，一面又止不住上揚的嘴角，自己都覺得偷樂的自己實在太沒出息了，“你不要小看我，我這就做五十個給你看看?！?

“切，”王俊凱不信，“你要能一口氣做五十個，干嘛還專門用體鍛的時間來這練習？”

陸思愷被戳中痛處，嗷嗷道：“我這是精益求精，你懂什么?！?

“好好好，隨便你怎么說。”

王俊凱語氣慢悠悠的，聽著好像是服軟了，實際上還是那股惱人的促狹笑意。

于是陸思愷便一邊憤恨地在心里念叨王俊凱太太太可惡了，一邊認真做起了仰臥起坐。

王俊凱蹲在陸思愷面前，手長腳長，兩只明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盯著陸思愷瞧，一會兒取笑她做得像烏龜一樣慢，一邊又說她沒力氣癱在墊子上的樣子像張大餅，總之分外氣人。

做了二十幾個以后，陸思愷實在起不來了，他又做出鼓勵朋友的好好形象，怪腔怪調地對女生說：“愷愷！加油哦！”

已經要累死的陸思愷：“……”

她惱王俊凱惱得要命，暗下決心做滿五十個以后起來要踹他一腳，可每次做起來一個仰臥起坐，她的腦袋就和王俊凱的靠得那么近，兩人的視線在僅有20cm的地方相遇，然后又晃悠悠拉開了，拉近、再遠離，拉近、再遠離，不變的是，王俊凱的眼睛始終是那么黑，那么亮，那么讓陸思愷心跳加速，無法思考。

啊啊啊啊！

好討厭啊王俊凱！

陸思愷想，自己肯定是完了，她也像白溪一樣喜歡上一個不可能喜歡自己的人了！

初高中的學生總說早戀萬歲，總認為自己的感情不被大人尊重，自己早就邁入“成熟”的門檻，有獨立的思考能力了，但其實絕大部分不然。

很多人到了社會，甚至只到大學，再回首去看當時的自己就知道，十六歲真的還是一個很天真爛漫的年紀，即便當時再自詡冷靜成熟的人，也不過是蠢蛋一個。

當然也不是沒有早熟的人，可絕大部分陷入甜蜜“思春期”的高中女學生，喜歡一個人的理由都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們喜歡一個男生，可能僅僅因為對方跟自己走得比較近，甚至可能因為被朋友起哄幾句，“那個男生好像對你有意思哦”，然后就可以偷偷紅起了臉。

陸思愷不知道自己“古怪”的原因是什么。

她好像既沒有和王俊凱走得很近，更沒有被誰起哄過，要說和她關系好的男生，小胖平日里也和她勾肩搭背不亦樂乎呢，哦當然，一個客觀條件是，王俊凱長得比小胖好看得多得多的多。

這么一分析，陸思愷好像就明白了什么！

古怪的原因還能有什么？王俊凱好看??！

現在，這個好看的男生看著陸思愷，女生氣喘吁吁地，死撐著把五十個仰臥起坐做完了。

“嘖嘖，你也太弱了吧?！蓖蹩P把她從墊子上拽起來。

陸思愷渾身酸軟無力，感覺自己像被人痛毆了一頓，王俊凱拽著她都不能教她少女心撲通撲通。

她語氣生無可戀的，“我要死了……”

“死你個頭，”王俊凱沒好氣，“起來拉拉筋，要不然明天肚子痛別怪我沒提醒你?！?

陸思愷被王俊凱押著做了好一會兒拉筋活動，又把布墊還回器材室，兩人這才一左一右，往教學樓方向走去。

也是走到教學樓底下了，陸思愷才想起來，“你還沒說你來找我干什么呢?！?

“沒事就不能找你么，”王俊凱雙手按著腦后在扭脖子，聞言，瞥了她一眼，“我們不是朋友嗎？”

“……說是這么說啦，”陸思愷腹誹，該不會是你實在閑得無聊了，才想起還有她可以玩玩，所以才來找她的吧？但她識相地把這些話都藏在了心中，“那好吧，沒事就沒事吧?！?

王俊凱放下手，轉頭看她，“其實也不算完全沒事，籃球社下周三有個訓練賽，那幫小子說沒女生看沒勁，你如果沒事的話來看看？”

說著，想到崔平他們很想見見傳說中的校花，便又說道，“你也可以把白溪帶來?！?

本來陸思愷聽著前面，還覺得躍躍欲試高高興興呢，聽到這句，一張笑瞇瞇的臉就垮了下去。

她覺得王俊凱真是可惡，總是在自己高興的時候非得提醒她：王俊凱喜歡白溪。

她一向是藏不住心情的人，心里剛失落下去，王俊凱就敏銳地察覺了，“你不想看？”

“額……”陸思愷悶悶不樂的，還得想著掩藏情緒，語氣不由得就更down了，“我再考慮考慮好了?！?

“不許考慮！”

王俊凱不爽，他百八十年第一次邀請人來看他打球，說什么陸思愷都得來。

“可是——”

陸思愷有點猶豫，她現在正一顆純潔的少女心在為王俊凱悸動呢，要讓她親眼看到他和白溪有愛互動，??！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正左右為難，忽然，一道笑意明媚的男聲插了進來：

“喲，陸思愷，你現在這么厲害，跟校霸關系也這么好??？”

[第三期/原作：卷毛先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