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哎呀……白溪你最好最棒最可愛了……”

“不行。”

“白溪是世界上最美貌的女子！”

“我知道。”

“白溪白溪，天下第一，珠寶金銀，通通給你！”

“……”

“啊！我的白溪！你是山間的一輪明月，是枝頭的一抹孤絕，是流光，是飛影，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是天上地下舉世無雙，是我心尖尖上難以割舍的那念想與癡狂！”

“……陸思愷。”

白溪終于忍無可忍地捏響了拳頭，腦袋一側，朝陸思愷掃來的眼神堪比吃人惡煞，她從牙縫里擠出字，每個音都仿佛要飛出來掐死陸思愷，“你，特么，再說一句，我就把你的舌頭剪掉，拿去喂狗吃。”

“……”

陸思愷抖了抖，在白溪皇后的威逼下委屈地瑟縮起了身子。

你們看看嘛！她就說了啊，白溪根本不會答應她要簽名的請求的。

方才她與白溪交代了自己化學課遲到的原因，順帶把王俊凱夸了個上天入海，對她的恩情可比皇恩浩蕩，所以白溪只需要幫她還了人情，滿足恩人的一點點小需求就ok了，可白溪嗤笑一聲，懶洋洋撐著下巴問她：

“哦，關我什么事？”

太氣人了！

太氣人了！

陸思愷氣鼓鼓地想，虧她平時對白溪那么好，數(shù)學題不會還教她呢！結果到需要她的時候，白溪這家伙就翻臉不認人了！

“要我說，你就自己簽了唄，”白溪在一旁滿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語氣悠哉得很，“反正王俊凱也不知道我字跡什么樣，而且我所有本子的封面都是你寫的名字，說不定大家都覺得我寫名字本來就是你寫的那樣呢。”

“可是關鍵是不只要寫簽名啊！”陸思愷跟她比劃，“你還要在前面寫‘致親愛的阿俊：天天開心！’，然后再把名字簽上去。”

白溪嘴角抽了兩下：“……”

你早說啊，說了我就連猶豫都不用猶豫了，這特么寫個屁？

她撇開頭，輕輕打了個呵欠，這呵欠被白溪打起來，可真是優(yōu)雅極了，仿佛一只被春光曬得慵懶的貓，還是血統(tǒng)高貴的那種，“那你自己努力吧，我是不可能寫的，你別白費力氣了。”

陸思愷扁嘴，“……哦。”

其實她心里并沒有太多頹喪，畢竟一開始，陸思愷就覺得白溪答應簽名請求的可能性極低。

一來，說到底王俊凱幫的是她陸思愷，還恩情什么的，確實不關白溪的事；二來，白溪作風一貫如此，天生冷血動物，軟硬不吃，而且王俊凱與她非親非故的，她既不想把自己寫字不好看的事情傳出去淪為笑柄，也沒道理非要答應一個陌生人的無理請求。

唉！

所以說，還是要怪王俊凱嘛！

陸思愷下巴抵在課本上，有些怨念地想，如果王俊凱一開始就直接來堵白溪要簽名，被人拒絕也就不關陸思愷的事了呀，可他卻偏偏繞過白溪，妄圖從她這邊“曲線救國”，現(xiàn)在陸思愷欠了個人情，心里怎么都覺得過意不去。

她想到王俊凱那張有點好看的臉，眼睛烏黑如墨，整個人似畫里走出的人物，又看看身邊坐著的這位冷血皇后白溪，一面覺得這兩人顏值真是般配啊，一面又想，王俊凱喜歡白溪也是合理的，畢竟白溪這么好看，只不過他找錯了表達好感的方式，依陸思愷看，如果王俊凱直接站白溪跟前，也許白溪就不會拒絕得這么干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陸思愷抓狂，所以說，難道她真的要偽造簽名了嗎？

她眼睛骨碌骨碌轉，打心眼里覺得這么放棄實在不甘愿，于是又忍不住開始琢磨起來，白溪有什么軟肋可以下手呢？

她這位同桌，沒有特別喜歡的動物，沒有特別喜歡的食物，不在意成績，打定主意走藝術生路線了，可藝術又偏偏是陸思愷一竅不通的領域，喜歡的人倒是有……

思及此，陸思愷忍不住在心里瘋狂搖起頭來，不行不行！這個軟肋她不能碰！

白溪確實是有喜歡的人。

事實上，陸思愷也把握不住這個“喜歡”到底是不是真實的那種“喜歡”，但在陸思愷印象里，白溪只對一個男生有過不一樣的反應，而這個男生，陸思愷不僅認識，還熟得很。

說來也只是再平實不過的邂逅，陸思愷的表哥曾楚寒比她要大上三歲，所以陸思愷剛上高一，曾楚寒正正好剛進入大學，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年齡又相仿，表兄妹之間感情很是不錯，周末也常常玩在一處，白溪就是在某個周末找陸思愷玩時見到了曾楚寒。

也不知道是曾楚寒身上哪一個特質令白大美人魂牽夢縈，總之，白溪第二次見曾楚寒時，陸思愷就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同桌的不對勁：曾楚寒只消微微勾唇笑上一笑，白溪就紅了臉，如果再溫柔對她說上幾句話，白溪簡直可以當眾癡笑起來！

果然沒多久，白溪就開始向陸思愷旁敲側擊，打聽起曾楚寒的聯(lián)系方式來。

對此，陸思愷的心情是十分復雜的。

倒不是她不樂意同桌變表嫂，實在是……

曾楚寒，特么，是個渣男啊。

她都懶得數(shù)自己表哥究竟交過多少女朋友了，雖然從沒腳踏兩只船過，可這人的薄情算得上家族聞名，連舅舅舅媽都覺得自己兒子太夸張了些，常常教訓曾楚寒要好好對待人家女孩子，畢竟人家冒著風險和他早戀多不容易啊，起碼也得談夠兩月再分吧……

陸思愷太陽穴突突疼，她覺得曾楚寒長成現(xiàn)在這種吊兒郎當?shù)幕ɑü樱司司藡屢裁摬涣烁上怠?

話說回來，如果她以曾楚寒的聯(lián)系方式作為簽名的交換，白溪十有八九就妥協(xié)了，但同桌的人生幸福和恩公質樸的簽名請求相比，陸思愷還是覺得前者更重要一些。

越想越頭大，陸思愷抓了抓頭發(fā)，自暴自棄地想，算了，以后再說吧！

-

可她不著急，王俊凱卻著急得很。

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剛放，陸思愷褲兜里的手機就猛地抖了抖。

她想起自己好像從廁所出來以后就沒碰過手機了，當然也不會記得關機，這會兒不知道是誰找自己。

掏出手機，點開屏幕，陸思愷看了眼微信界面，結果發(fā)現(xiàn)有一條新的好友請求，來自一個叫做“愛貓人士”的ID。

搞什么？連驗證信息都不寫一個。

她撇嘴，沒在意，正想把手機重新塞進兜里，一條短信適時地傳了過來。

-答應我的微信好友請求。

來自某個有些眼熟的手機號碼。

陸思愷年段第一也不是摻水分的，她下午剛給這個號碼的主人編輯了三條短信，終于得到了解救，還順帶get了一件帶有檸檬香皂氣息的180碼男生校服，總不至于連王俊凱的手機號碼都記不清。

不過，王俊凱加她微信好友是要干嘛呀……

陸思愷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些緊張，更確切地說，她莫名有一丟丟雀躍了起來，大概是因為馬上就能與校霸做朋友了，這是對陸女俠社交本領莫大的肯定。

懷著忐忑的心情，陸思愷重新點進微信界面，答應了“愛貓人士”的好友請求。

緊接著，“愛貓人士”的聊天界面便彈了出來。

下面跟著兩句提示，一句是“你已添加了愛貓人士，現(xiàn)在可以開始聊天了。”，另一句是“如果陌生人主動添加你為朋友，請謹慎核對對方身份。”

唉！我去，怎么那么緊張呢！

陸思愷用手拍拍胸脯，給自己順氣。

好半天才平靜下來，點開對話編輯框，想要給王俊凱打聲招呼什么的，沒想，還沒打下第一個字呢，王俊凱的消息就率先跳了出來。

-明天就是周末了，等一下你把白溪的簽名拿到我班上來

“……”

哥！

再給點時間吧！

陸思愷一著急，一發(fā)懵，哪里還顧得上寒暄，飛速就把信息回了過去：

-我下周給你吧

-順便把你的校服洗一下還給你

發(fā)送成功后，她緊張地看著聊天界面正上方顯示的一行“對方正在輸入…”。

不一會兒，王俊凱的回答躍入她的眼簾：

-衣服以后再說吧

-先把簽名給我

……到底為什么那么急啊？？

陸思愷暴躁，女神的簽名豈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小伙兒，不有點耐心，你是追不著女神的呀！

現(xiàn)在是周五放學，白溪三分鐘前就提著包離開了，現(xiàn)在她要上哪去把簽名給王俊凱變出來？……咳，雖然就算把時間延到下周，陸思愷也并沒有什么把握能拿到白溪的簽名。

她沒回復，王俊凱的消息又過來了：

-一定要今天給我

-你不會還沒拿到簽名吧？

-年段第一效率這么低？

“……”

怎么還扯到年段第一的效率上了呢？

陸思愷郁悶，她最討厭別人對她的本事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了，所以從來都是挑有把握的事情才做，雖然愛滿口跑火車，但她從不給別人莫須有的期待。

難道……真的要那么做？

陸思愷咬嘴唇，她覺得這么做實在不好，畢竟“善意的謊言”再善意，也始終改變不了謊言的本質，可是偽造簽名既圓了王俊凱的心愿，又不至于讓白溪被別人拿去當成笑柄，要知道，白溪在八中可是大眾情人的形象，走的是清冷女王路線，若是被別班人拿去嘲笑字寫得像狗爬，陸思愷覺得還是挺不人道的。

關鍵是人家明明可以不遭這罪。

她心一橫，抽出前幾日王俊凱強塞給她的科測驗紙，眼一閉，良心一緊，就在紙上洋洋灑灑書寫了起來。

“王俊凱，有人找你——”

陸思愷站在十九班門口，有點尷尬地朝里面張望。

雖然已經放學一段時間了，但可能是因為周五放課時間早，還是十九班熱愛集體活動？陸思愷爬上二樓，發(fā)現(xiàn)留在教室里的學生還相當多。

她是第一次踏足這一片區(qū)域，一股與一樓截然不同的氛圍朝她迎面撲來。

八中和所有市級高校一般，是有分競賽班、實驗班和平行班的，這三種班，看名字就能分出“級別”來，師資力量和學生成績水平也大相徑庭。

陸思愷在的二班和一班都是競賽班，三到六班為實驗班，剩下的十四個班級就都是平行班了。

雖然她也不是特別認可僅以學習成績就把學生分出等級來的做法，但競賽班的氛圍與平行班相比，確實相當迥異。

陸思愷所在的二班，其實并不像傳聞中那樣個個讀書讀到性冷淡，刷題刷到手發(fā)軟。人類從出生開始其實就沒有公平可言，“學渣”們看不起“學霸”“死讀書”，可事實卻是，這群人基本不上課外補習班，也大多不會熬夜啃書，確實只是輕輕松松就包攬了年段前一百的位置；不僅如此，他們又大多擅樂器，懂享樂，各種技能點滿值，在學校文娛活動中也格外活躍。

天之驕子的設定，仿佛每一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每一天都能看到未來事先透漏給自己的亮光。

然而反觀二樓，陸思愷的第一印象是：懶散。

一種懶散的氣息籠罩著二樓，走廊上有兩兩走在一塊的女生，燙著時髦的bobo頭，教室后排圍著四五個人，聽聲音像是在打牌，也有人安靜地坐在位子上，也許在寫作業(yè)。

“那不是常常考年段第一的那個，什么愷嗎？”

“好像是，之前學生代表發(fā)言的時候好像就是她……”

陸思愷不自在地扭了扭腦袋，走廊上好像有經過的人認出她了，卻也不顧忌她會不會聽到，交頭接耳的聲音也未免太大了一些。

王俊凱怎么還沒出來呀？

她忍不住又朝十九班門內探了下腦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差點嚇一跳。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溜進十九班的幾個男生，圍在王俊凱身邊，小弟似的，一邊指著陸思愷說些什么，一邊又一起笑了起來。

被他們圍在中間的王俊凱皺了皺眉，陸思愷凝神一聽，這回聽清了，王俊凱說的是，“你們等我一下。”

……等一下！王俊凱不會要引薦她去見校霸小團隊吧！

陸思愷雖然不太了解王俊凱在八中的光輝事跡，但關于他的這支“校霸小團隊”，她還是有所耳聞的，聽說這幾個男生和王俊凱一個初中，平時經常聚在一起插科打諢，調戲女同學，學校管了好幾次也不見成效，所以到后來，只要他們不打架滋事，很多小小的違規(guī)亂紀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

因為王俊凱在她面前倒“循規(guī)蹈矩”得很，陸思愷幾乎是到這一刻，才后知后覺想起來：王俊凱特么，……是校霸哇！

天哪，她到底是從哪借的膽，叫校霸給她送衛(wèi)生巾……

還有逼人家進女廁所……

還，還，還，……偽造簽名！

王俊凱終于插著兜，表情十分不耐地從十九班教室門口走了出來。

他個子高，立在陸思愷面前，她需要抬頭才能看清男生臉上的表情。

王俊凱：“簽好了？”他伸出手，“那給我吧。”

陸思愷扭捏，剛剛做壞事的時候不怕，現(xiàn)在她的心跳得跟犯了癲癇的羊，一抖一抖又一抖，得帕金森也不過如此。

王俊凱等得沒耐心了，“快一點。”

“……”

陸思愷把手插進口袋，從里面夾出了那張被她疊得整整齊齊的科測驗紙，表情竭力保持鎮(zhèn)定，慢悠悠遞到王俊凱手上。

因為心虛，時間變得分外漫長。

她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眼睜睜見王俊凱修長的手指把紙一點一點展開，最終還是忍不住慫了起來，遂開口說道：“你慢慢看，我有事，先走了。”

“嗯。”

王俊凱低頭展著紙，聞言，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陸思愷如蒙大赦，轉過身兩腿一邁就想開溜。

正暗自慶幸蒙混過關，忽然，一只手伸過來從后面拽住了她的衣服領口——這個動作似曾相識——陸思愷就被王俊凱一點一點，跟拽小雞仔似的，拽了回去。

陸思愷瑟瑟發(fā)抖：“……”

不會吧！就算東窗事發(fā)，是不是也太快了點？

王俊凱認得出白溪的字跡？

男生把她拽到自己跟前，這才彎下身子，在她耳邊冷哼了一聲。

雖然只是若有似無的一個氣音，但溫熱的鼻息，再加上陸思愷自己做賊心虛，她一下子就紅了臉，懷疑自己現(xiàn)在嘴里可以噴出火來。

干，干什么？

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婦女！

陸思愷幾近神智錯亂，兩眼都快冒金星了，王俊凱卻從背后伸來另一只手，慢條斯理把紙垂在了她眼前，近似背后抱的姿勢其實是有些曖昧的，但陸思愷眼睛眨啊眨，調整好焦距以后，想死都來不及了，哪會注意到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

只見那張科測驗紙上赫然寫著幾排雋秀的字。

致親愛的阿俊：

天天開心！

陸思愷

陸思愷兩眼一閉，差點昏死過去。

[第三期/原作：卷毛先生/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