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一堆人送我和王俊凱去了一個房間，我不記得是旅館？酒店？還是哪個同學(xué)朋友的出租屋，總之是一個房間帶一個衛(wèi)生間。我當(dāng)時特別困，就蹲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邊上小憩了一會兒，他們?nèi)齼蓚€人還在聊著什么事情。旁邊一個男生過來拍拍我說:“你這么趴在床邊上睡，還不如靠著王俊凱睡會兒。”我認得他，他叫董劍，是王俊凱在這個學(xué)校最好的兄弟。我抬起頭迷迷糊糊地說:“他太瘦了！”明顯董劍沒明白我的意思，一臉懵逼地看著王俊凱，王俊凱跟他解釋說:“她覺得我瘦，躺我肩上會硌著她疼。”然后，董劍才明白過來。笑了笑招呼那幾個男生，說該走了，等我們休息。現(xiàn)在想來覺得挺怪異的，為嘛那么多人都覺得我倆該在一個房間休息？沒有一個人考慮到我是一女的，也沒一個人覺得這樣不合適。

等大家都走了，我才開始有點尷尬起來。因為那個周末我又去了趟B市，我是直接從車站過來理工大的，所以我的背包里還帶著睡衣。我把睡衣從包里拿出來，喊了一聲:“王俊凱！”王俊凱轉(zhuǎn)身看著我手機的衣服說:“你還要換衣服啊？”“嗯！”“哦，那行，你換，我去廁所，你換好叫我我再出來。”看著他默默轉(zhuǎn)進廁所關(guān)上門，我竟覺得有些好笑。覺得這人有點傻，傻得可愛。我不知道是不想讓他在廁所呆太久，還是真的擔(dān)心他會突然從廁所里跑出來，反正我很利索地換了衣服。

“好了沒？”我剛換好就聽王俊凱在里面問了一句。

“好了。”我說。

最后我倆是真的躺在了一張床上，我說我睡不著，他說他講個故事給我聽。故事的內(nèi)容不太記得了，但我大概記得那個故事是他自己的事情。他講著講著，我的心開始靜下來，有種被和尚超度的感覺。我記得，后來我是枕在他的胳膊上聽完他的故事的。有點超乎觀眾意想的是，我們一直保持著這樣的方式睡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是被董劍的電話吵醒的。董劍在電話里問我睡得還好嗎？那語氣溫暖又曖昧。若是這事兒放在現(xiàn)在，我一定覺得我個人魅力太淺，竟然可以讓一個男生心無旁騖地和我睡了一個晚上。

那一年春天，我的生日，我邀了我們一個宿舍的女生以及她們的男票和王俊凱，還有方海一起去火鍋店搓了一頓。火鍋店10塊錢一個人，任吃，酒水另算。我們一堆人吃吃喝喝，我記得我喝得有點兒暈了，因為去年的生日，前男友把我甩了。這就被我標(biāo)注成一個傷痛欲絕，丟人現(xiàn)眼的日子。那天晚上，我說我有點冷，方海把外套脫給我，我說，我不要。一個同宿舍同學(xué)叫她的男票把外套給我，剛披我身上我就給扔回去了，趁著酒勁兒，竟然可以肆無忌憚地耍性子。所有在場的男生都試了把外套給我，都被我無情地拒絕了。最后只剩下王俊凱，他看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靜靜地把他的外套脫下，再輕輕蓋在我身上。我竟然完全沒有反抗地任憑他的外套裹在我肩上。似乎是那種早就聞過的味道，才能讓我覺得不刺激，讓我無法作任何抵抗！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電話吵醒的，醒來還挺頭痛。電話是王俊凱打來的。

“干嘛呀？”我揉了揉眼睛。

“快點下來，我在你們宿舍樓下，趕緊的。”

“啊？這才幾點啊？你來干啥？”

“不是你說叫我去XX街給你買那個海豚嗎？”

“啥？？？”

我一臉懵逼。

在我起床洗漱的過程中，我的舍友們告訴我，我昨晚喝醉了回到宿舍，給王俊凱打了電話，說我一直想要XX街賣的那個和人一樣高的粉紅色海豚公仔，叫他買給我。我聽到這里，真的，當(dāng)時就想一頭撞死。我真的沒想到我喝醉了會干這事兒，我一直認為那些喝醉了亂說話那些人都是裝的，只不過是借著酒勁兒說心里話而已。我完全沒想到，我特么的心里話就是要一只公仔。真的，我至今也不能理解當(dāng)時我的腦回路。

我下樓看見一個一米七幾的男生抱著一個巨大的還是粉色的海豚毛絨玩具，站在女生宿舍樓下任過往的人免費觀賞那種場面，又尷尬，又搞笑。那種尷尬完全不亞于跟他同睡一個房間的感覺。

“嗯，感覺比昨天漂亮了。”他說。

“誰？我啊？”

“是啊！”

“呵呵，謝謝您嘞，覺得我被甩一周年，還要用這種方式安慰我一下。”

“你怎么這么聰明啊，一下就猜到我在安慰你。”他笑得一臉譏諷的樣子。我恨不得把海豚扔他臉上。

接下來的日子，我簡直過得風(fēng)生水起，總有學(xué)弟追我，不曉得是我太顯年輕還是因為我已經(jīng)大四，只能被學(xué)弟追了。其中一個是王俊凱帶來的，他說是帶來介紹給我宿舍一個美女的，因為之前我宿舍的同學(xué)叫他給介紹一個理工大的帥哥，結(jié)果帶過來時，那男的不知哪根筋不對，看上我了，就從王俊凱那里拿了我的電話，一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他就打電話過來了。我實在被他煩得沒辦法了，就說我還有個前男友，我要等他到老。意思是，老子真的沒時間跟你磨蹭。后來就直接不接他電話了。

大四那一年我開始了找工作的歷程，我并沒有像其他畢業(yè)生那樣很辛苦地去擠人才市場，而是因為我爸有一些關(guān)系，我只去了兩個學(xué)校應(yīng)聘，就結(jié)束了找工作的經(jīng)歷。第一個去的云南昆明，我記得我從云南坐火車回來的時候，在火車的某個臥鋪車廂里，我躺在中鋪，接了王俊凱的電話，他說他交了個女朋友，是某個職業(yè)學(xué)校的女生，才18歲，是學(xué)空乘的。我說意思就是個美女嘛，空乘呢，還18歲，我說，王俊凱，你特么還挺有艷福的啊！關(guān)鍵你還誘拐未成年啊！他笑著說，哪呀，人家已經(jīng)18了啊！我記得我笑倒在火車上那種帶著漂白粉味兒的白色床單子里，四仰八叉的。

剛回到學(xué)校的那個周末，王俊凱就給我打電話說要帶他的小女朋友來見見我，我說干嘛還要來見我啊？我又不是你媽。他說，讓我參謀參謀。我心想，去你媽的，搞得老子好像好老一樣，還要讓我見兒媳婦似的。

果然第二天王俊凱就帶著他漂亮的小女朋友來見我了。女孩子青春洋溢，陽光燦爛的，我瞬間就感覺自己滄桑了似的，說起話來都好像年過半百的人在叮囑小輩兒。我在王俊凱去廁所的幾分鐘里，意味深長地告訴他的小女朋友，我說:“王俊凱呀，特別好的一個人，挺適合做男朋友的。”她說:“為什么這么說呀？”我說:“他細心啊，體貼啊，還特別會照顧人，而且挺君子的……”我完全沒想到，我夸起這個朋友來，竟然這么順口，也不知道他是真有這么多優(yōu)點還是我口才好。

晚上，我又和王俊凱的那群難兄難弟聚在一起唱K。大家都在為王俊凱開始一段新戀情而開心慶祝時，董劍帶著一臉醉意坐到我旁邊，他示意我把耳朵伸過去，他對著我的耳朵一邊吐氣，一邊悄聲對我說:“我告訴你，我保證，你和王俊凱，你倆如果不走在一起，以后，你倆絕對會后悔！”聽完這一句，我仿佛整個人被打了一劑鎮(zhèn)定劑似的，坐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王俊凱看見我們耳語，也湊過來問董劍說了啥，董劍也許真喝醉了，就在巨大的音樂聲中，對王俊凱吼:“我說你倆要不在一起，以后肯定后悔！”我假裝沒有聽見，屁股往旁邊挪了挪，王俊凱看了我一眼說:“你特么是不是喝高了？”然后往我這邊說了一句:“別聽他胡說。”

我奇怪的不是董劍說這句話，而是他說這句話的理由、原因。許多人一起唱搖滾，讓我頭痛不已，于是我一個人出了KTV，沿著圍墻一路走下去，整條街都是理工大的學(xué)生們唱唱喝喝的聲音，有高年級學(xué)生的面對畢業(yè)的惆悵，有低年級學(xué)生滿懷的豪情。而我不清楚我是哪種心情。董劍那句話是我從未去思考過的，我甚至沒有去想過我和王俊凱到底以哪種關(guān)系存在著，然而今天我陡然思考起來，卻覺得心里一陣鈍痛。

王俊凱打電話來的時候，我一人在墻邊兒扔硬幣玩兒。

“你在哪？”他這種語氣，這種比起以往都更低沉的嗓音，不知道是不是讓我猛然想起以前的男友，頓時心里有些酸楚。我告訴了他我的位置。他說:“在那兒等我！”以前他說這種話我一點都不覺得有什么，可今天，在他有了女朋友的今天，我卻突然覺得有點不合適。我說不用，你不用來。

最后他還是來了，就說了一句話，說晚上這里風(fēng)大，叫我趕緊跟他回去。

后來也跟他和他的女朋友以及那群兄弟約著玩過幾次，但都印象特別模糊了。后來，我畢業(yè)了南下工作，在遙遠的南方沿海城市，我遇到了我現(xiàn)在的老公，我記得剛認識我老公時，就跟王俊凱打了電話，我說我在這里遇到一個和你有點像的人，他在電話那頭只淡淡地說:“遇到好的男人，就嫁了吧！”我心里還在鄙視他，怎么說到像你，你就覺得他好了？這不變相夸自己好么？要不要臉？

接下來好幾年一直沒有過聯(lián)系，突然有一天看到王俊凱在空間上傳了他的婚紗照，新娘溫婉漂亮，我特別激動地跟陳微打了電話，我說:“你知道王俊凱結(jié)婚了嗎？”。她說:“啊？不是說過年才擺酒嗎？”我很驚訝，怎么她知道這事兒，而我不知道。“這哥們兒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怎么通知你們了，卻沒通知我啊？”

大概過了一個禮拜吧，我記得我坐在公交車上，耳機里聽著A-Lin的那首《給我一個理由忘記》。我接到了王俊凱的電話，聲音已經(jīng)有點辨認不出。他說:“我要結(jié)婚了，你能來不嘛？”我說:“怎么？我不問陳微，你還不打算通知我啊？太不夠意思了吧？”他笑了笑說:“沒有，只是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嘛！”那聲音從手機電波里傳過來，似乎還是原來那種，還是深深淺淺，透著一點斑駁的磁性男聲，聽來卻比以前都要婉轉(zhuǎn)入耳。

我終于，終于在公交車上流了眼淚，在掛完電話后。時隔十幾年后，我終于把這段沒有開始沒有過程沒有結(jié)果的感情確定下來，沒有表白，沒有情話，沒有牽手，沒有接吻，然而好像真的曾經(jīng)像一對戀人！

原來，我真的愛過他！只是，事到如今，我再也不能去問一句:“你是否也愛過我？”

[第二期/原作：流蘇/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