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孟良的那句話讓高明遠心中一顫。
他不知道杜曉曼剛才經(jīng)歷了什么樣子的恐怖事件，可是，當時進屋燈光甫開照亮那間屋子的剎那，看到的景象……高明遠真的害怕了。
那種詭異的、讓人呼之欲嘔的鐵銹味道，是血的味道。高明遠從來沒見過那么多的血！
大頭的尸體七零八落地散落在血泊里的樣子，就那樣深深刻在了高明遠心里。
高明遠不敢閉眼，一閉眼就會看到楊志華渾身是血的躺在血里，就像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姿勢，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
如果杜曉曼說的話是真的，如果這個村子的傳說是真的，那么……
高明遠心中忽然一寒，自己那天……確實沒有將楊志華的尸體分尸。
“我們村子的習俗就是……要把死者的尸體分尸，否則……尸體會詐尸……”
李帆的話一字一字敲在高明遠心頭，高明遠的臉赫然刷白！
一定要走，否則、否則……
手掌順著摸下去，孟良摸到了水草的根部，圓圓的，面積極小，顫抖的手掌繼續(xù)向下，眉毛……眼睛……鼻子……
那天晚上，沒有人有心思吃飯，所以大家也沒有做飯。
雨越下越大了。
一種想要將屋頂壓塌的氣勢，一陣響雷經(jīng)過，屋子驟然一片黑暗。
“啊？外面的電線桿……”扒著窗戶向外看去，安小北看到了門外被吹倒的電線桿。
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不時的閃電偶爾照亮小小的房間。
“我們還有一把手電。”安小楠適時地摸出了手電筒，手電筒的光芒非常微弱。
習慣性的拿起手電筒，安小楠用手電筒在屋內(nèi)掃了一遍，忽然，她手里的手電筒掉了。
“怎么了？”孟良抬起頭來。
“不！沒什么！對不起！是我不小心……”安小楠口里道著歉，彎下腰慌忙地撿著地上的手電筒，她摸得慌亂，圓柱體的筒身在地上咕嚕亂轉(zhuǎn)，亂飛的光柱照出眾人，非常詭異。
安小楠最終還是抓起了手電筒，關(guān)上了。
室內(nèi)重新恢復了黑暗。
“我們?nèi)z查一下窗戶什么的好了，這房子太老了，總覺得雨一滲進來就會塌……”
不知在誰的建議下，眾人點點頭，開始分頭去關(guān)窗子。走到最頂頭的房間的時候，孟良被門下涌出的水驚呆了。糟糕！這里有雨水進來！沒顧得上想別的，孟良匆忙進屋。
果然，一進屋就發(fā)現(xiàn)這里的窗戶大敞，暴雨順著強風吹打進來，將地面全部打濕。
孟良急忙過去關(guān)窗戶，風很大，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頑固的窗子關(guān)上，關(guān)好之后，孟良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全部濕透。
“Shit……”嘴里罵著臟話，孟良脫掉了身上的襯衣，擰干，用襯衣簡單給自己擦了一下之后方有時間查看四周，打開隨身攜帶的打火機，火光照亮屋內(nèi)的一刻，孟良怔住了。
這是……看著角落里半人高的水缸，孟良猛地想起，這是早上發(fā)現(xiàn)大頭張尸體的房間！
真糟糕……自己怎么走到這個晦氣的地方來了……
陰沉著臉，孟良頭也不回地匆忙向后走去，身后就是門，自己要盡早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就在手掌摸上門把手的剎那，孟良忽然定住了。
水……
有水……
摸在門把上的手掌開始不明顯地抖動，孟良艱難地將手掌停在扶手上。
水滴的聲音，還有……
孟良感覺原本只是濕透地面的水似乎有不斷增長的趨勢，不知何時，竟然已經(jīng)到了自己的鞋面。
冰涼的液體漸漸上升，沒過鞋底，浸到襪子里面，腳掌感到刺骨寒意的同時，孟良的心也赫然縮緊！
自己明明……已經(jīng)將窗戶關(guān)好了啊？雨水不會再進來了，怎么水還是不斷地在增多？
不是錯覺！水確實在增多！
盯著自己的腳下，孟良看到水在一波一波地涌出，涌出的水輕輕拍打上自己的腳踝的時候，就像被人輕輕撫摸自己的腳……
冰涼的，似乎在哪里有過這種經(jīng)歷……
心臟怦怦跳著，孟良緩緩回頭，然后視線的焦距落在了房間的角落————水缸。
孟良幾乎可以聽到水沿著缸壁流下時候細微的聲響，水，果然是從那里流出的。
可是，那是本來已經(jīng)清空的水缸啊！早上挪動大頭尸體的時候，憑借自己和高明遠兩人之力才將里面的水倒干的，這點孟良記得很清楚。正因為這樣才恐懼！
淌著水，孟良屏息向水缸走去。心里一個聲音警告自己不要接近，然而……身子就像不聽使喚，硬生生自己過去了。
心弦繃得緊緊的，即將斷裂的時刻，孟良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水缸的前方，水溢出的聲音已經(jīng)很大，水流也越發(fā)的明顯，水從水缸里汩汩流出！
孟良顫抖著，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踏進一步，可是……
身體就像在地面扎了根，無論如何也無法逃走。
孟良盯著不斷冒水的水缸，傻瓜也知道情況的不對了，本能地，孟良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是……
忽然，孟良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一只手！有一只手！盯著水缸中慢慢浮上來的手掌，孟良真的不能動彈了。
渾身僵硬，孟良死死地盯著那個做著撓抓的動作不斷上浮的手，那是男人的手，拇指上帶了一個戒指，獨特的圖案，那是……
楊志華！
求生的本能讓孟良拼命移動向后奔跑，然而左腳才邁開一步，只聽“撲通”一聲，孟良隨即感覺自己被整個拖入了水中！
被拉到水里了！這里哪里有水？水缸？！
摸著周圍磁滑的缸壁，孟良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的所在————水缸！李帆家角落的巨大水缸，同時也是……
想到上午的時候，自己和高明遠將沉在里面的大頭張僵白的尸體拖出來的場面，孟良立刻開始拼命地掙扎。
頭朝上，可以看到水面微弱的光芒，然而卻被緊緊束縛住無法浮升，無法呼吸的痛苦……好想上去，好想……
孟良拼命掙扎著，手掌浮出水面拍打著，然而隨著身子不斷地下沉，手掌也在不斷地下降，指尖被水吞沒的一剎那，孟良終于惶恐到了極點。
這不是水缸么？那么淺的水缸怎么可能……
忽然，孟良停止住了掙扎。
不是水缸。這里不是水缸！腦中迅速閃過一副景象，孟良顫抖地將手向下摸去……
水草？奇異的觸感，有點粗糙的手感，就好像那天，自己殺死楊志華的那天！
又好像另一天，自己去“救”楊志華的那天，自己在水下確實摸到了水草，數(shù)不清的水草纏住了自己，無法掙脫……
不！孟良咬了咬牙，一定要出去！都是自己的錯覺，只要出去了就好了，只要出去……
屏住呼吸，孟良耐心地將手摸向腳下。沒什么的，只要自己把水草解開就好，大部分被水草纏住最后溺水身亡的人，其實都是因為過度緊張造成的，只要自己耐心一點，解開水草就好……
心里安慰著自己，孟良用力地撕扯起糾纏自己的水草。
可是……好奇怪，這些水草……為什么這么難扯斷？而且這種手感，與其說像植物，不如說像……
順著長長的水草摸下去，摸到什么的一剎那，孟良心里忽然浮上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不……這不是水草，這是……
手掌順著摸下去，孟良摸到了水草的根部，圓圓的，面積極小，顫抖的手掌繼續(xù)向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是人！
纏住自己的根本不是水草！而是人的頭發(fā)！
水波中傳來了輕微的震動，孟良知道，那是那人在笑，代替水草，冰冷的手掌摸上了自己的腳、腿、腰、脖子、臉……
不敢動彈，孟良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不敢動彈，甚至無法回頭確認那人的長相，無限驚恐間，孟良感到對方用力撬開了自己的嘴巴，大量的水就這樣涌進了他的口中……
高明遠心頭惴惴的，自告奮勇去查看前廳的門窗，特意避開了有水缸的房間。
根本沒有按照說好的去檢查窗戶，等到眾人離開，高明遠立刻進了臥室。搞什么檢查！說到底，高明遠沒有那個膽子。
在頭上罩上厚厚的被子趴跪在床上，高明遠的耳朵被窗外的大雨吸引了……
這么大的雨，其實有點古怪。似乎……每當己方一提出想走，這雨就會“嘩啦嘩啦”地下個不停，那個土石流也是來得巧，仿佛故意不讓自己走似地……
想到這兒，高明遠緊了緊頭上的被子，將身子使勁又縮了縮，眼皮緩緩合上。
早點睡吧，睡著了明天管他什么土石流，無論如何自己都要離開這里，自己沒留下什么手腳，平時和楊志華關(guān)系也不錯，誰也不會懷疑到自己頭上的。
或許是太累，一向難以安眠的高明遠發(fā)現(xiàn)自己今天似乎很容易入睡，聽著唏噓的雨聲，高明遠朦朧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聽到門開合的聲音，似乎有人悄悄進來了。睡夢中的高明遠沒有介意，只是繼續(xù)睡著，可是……
“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的聲音。
這里是大通鋪，高明遠他們都是頭朝外睡的，頭的前方就是床沿。朦朧間，高明遠感覺有人站到了自己的頭前。
“滴答……滴答……”
那人身上有水滴不斷地滴落，滴在自己的身上，冰涼的感覺讓人非常難受。
可是水滴還是不斷地滴在自己身上……頭上……
唔！被子被人掀起來了？！心里有了這個認知的剎那，高明遠顫抖著醒了過來！
咕嚕爬起來，高明遠緊張的環(huán)顧四周，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是夢。可惜，高明遠并沒有輕松多久，他的心神很快被自己身上的水奪去了。
怎么會有這么多水？跪坐在床上，高明遠瞠口結(jié)目看著自己身上身下的水。忽然聽到了窗外的雨聲，高明遠的視線盯上了房頂，漏雨？
這樣的老房子，再加上這樣的大雨，看來這是比較能說服人的解釋。
這該死的漏雨讓自己做了不好的夢。
陰霾地最后看了眼房頂，高明遠決定換個房間睡。身體挪動間，突如其來的閃電嚇了他一跳，驚魂甫定，小個子的他拍著胸膛正要繼續(xù)，忽然……
忽然看到了什么，高明遠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
盯著自己的床頭，高明遠的身子慢慢向后退。左手顫抖地從褲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機，高明遠將打火機打開。
火光照亮地上事物的時候，高明遠的身子開始不斷顫抖。腳印！只見，原本干潔的地面上，不知何時赫然出現(xiàn)了兩行腳印！
腳印是濕的，帶著濕濘的泥巴，這些無一不說明腳印的主人是從外面進來的。然而……
屋子里的四個人，一個人也沒有外出過。鞋子干干的，不可能留下這種腳印。
望著窗外瓢潑般的大雨，高明遠打了個寒顫。
而且，腳印消失的地方是自己剛才躺的地方啊！自己是頭朝外睡的，而腳印就停止在自己睡覺的床沿前，想起自己的夢，想起自己身上的水……
不！那不是夢！是那個人！是……高明遠猛地縮進了床角。
窗外還是大雨瓢潑，自己的同學不知為什么，一個也沒有進來。
不要……快點來個人，誰也好，快點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