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對面的陳家明,少年細長的眸子瞪著自己,光影在少年深陷的眼窩處打了深深的影子,眼里充滿恐懼,不,那種眼神,已經是超出恐懼,比恐懼更深的……絕望!
于是,李帆搓著手站了起來?!拔蚁肽銘摵纫稽c熱牛奶,然后好好睡一覺……”
陳家明默默的接受了李帆遞過來的牛奶,喝下就上了床。
熄燈后的“143”還是那么黑暗,房間多了一個人,可是還是那么冷。
聽著窗外風吹樹葉的聲音,李帆彷佛看到了少年嘴里的描述。
床在吱扭吱扭的響動,李帆知道那是自己翻來覆去睡不著,不想驚擾對面,李帆克制住想翻身的欲望,強行正過身子不再動彈,可是床響動的聲音還是在繼續,李帆向對面望去,“沒睡?”那是陳家明,他也沒睡。
“快到三點十五了。”黑暗中,陳家明的聲音刻板而僵硬。
李帆看看自己在黑暗中仍發出微弱光芒的電子表,陳家明所言不假,確實,還有五分鐘就三點十五了,原來自己居然翻來覆去了這么久……
不過陳家明為什么特別提到這個時間?忽然,上午陳家明回答室友出去的時間,浮現在李帆腦中,要是沒記錯的話……
“你那些室友……就是昨天三點十五的時候出去的?”
黑暗中靜悄悄,似乎等了很久,李帆才聽到對方輕輕“嗯”了一聲。李帆心中有了微妙的感覺,卻聽少年再度開口。
“兩年前,我的上鋪也是三點十五的時候聽到有人呼喚,出去的……”
說罷,室內驟然靜悄悄,一時間,只能聽到窗外的樹葉聲,以及室內兩人謹慎的呼吸聲。
把話全部說了出來,陳家明終于松了一口氣,他說過,可是沒有人愿意相信,漸漸的,他就不說了。
可是今天,他知道對面那個人會相信,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就是這樣想。
發覺邀請自己同住的老師住的寢室,赫然是心中宛如噩夢的那間寢室時,心里忽然一陣莫名的惶恐,加上昨天夜里那件事,陳家明本能的知道,事情可能再度開始了,而這一次……不會像往常那樣收場……
太過熟悉的寢室,太過熟悉的黑暗,太過熟悉的安靜……陳家明彷佛又聽到了自己上鋪離開時,走廊里那拖鞋擦動地板的汲拉聲……
他額頭漸漸冒出了冷汗。這幾天,幻聽的現象越發嚴重,每個晚上都會聽到類似的聲音,可是別人都說沒有,陳家明只能夜夜受這樣的煎熬。不是沒有想過轉學,可是心里卻有個聲音在警告自己,就算身體出去了,精神還是會……
腳步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接近了……忽然!
“你……有沒有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黑暗中,李帆略帶疑惑的聲音,就像一道閃電,劈向了陳家明!
陳家明涔涔出著冷汗,艱難的將視線對向了陪伴自己多年的表,上面的時間分明是……3點15!
一聲響動,陳家明看到對面的人忽然爬起來。“你聽到了是不是?”對面的男人表情隱匿在黑暗中無法察看,卻和多年前自己的上鋪重合了!
“我什么也沒聽見!什么也沒有!”緊緊抱住自己的頭,陳家明眼睛瞪到不能再大。
腳步聲卻像敲在自己的腦門上,越來越近……到了,他停在了自己門前,然后……漸行漸遠……
李帆看到這樣的陳家明,嘆了口氣,輕輕摸了摸他不斷顫抖的肩膀,李帆走向門口。
“不!你別去!你別去!”忽然從床上跳下來,陳家明緊緊抓住了李帆!
“你會消失的!別去!”彷佛預言,陳家明反復說著。
半晌卻感到對方再次輕拍自己肩頭,“沒關系的,我想去看看,有些東西不弄清楚的話,會變成夢魘,折磨我們很久,明白了,就算死也會死個明白。
“一切都是有理由的?!毕肫痍愇慕軐ψ约赫f過的話,不知不覺,李帆說了出來,說給陳家明,或許也是說給自己。發現的越晚,受到的傷害也就越多,這個道理,李帆開始能夠理解了。
有些憐憫的看看身旁的少年,李帆義無反顧的打開了門,然后關上。
盯著那扇關死的門,陳家明緊緊抱住了自己的頭,蹲了下去……
李帆關上門,朝反方向走去。他出來了卻并不能說他是一點也不怕,事實上,經過上次的德道國際事件,他比誰都相信這世界上確實是有鬼存在的;鬼,也真的是會要人命的,正是因為這樣,他更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黑洞洞的走廊,只有中間樓梯口那邊灑滿了月光,是明亮的……
春末夏初的天氣,窗外花香濃郁的不可思議,皺著眉,李帆輕聲走在走廊上,小心的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那個聲音,好像憑空消失了。
站在樓梯上,看著上上下下空無一人的樓梯,李帆皺緊了眉頭。
忽然!廁所沖水的聲音!李帆的目光一下挪向了自己來的方向!
然后,熟悉的踢踏聲,正是自己剛才在屋里聽到的拖鞋聲音,好像還沒睡醒似的,拖鞋蹭著地板,聲音漸行漸遠……
“呼?!笨粗胺侥前咨纳碛埃罘L長吐了一口氣。原來是過來上廁所的學生。
也對,自己光往古怪的地方想,最簡單現實的理由卻忽略了。
真可笑!
就這樣,搞明白那聲音的由來,李帆決定回去睡覺。
那學生始終走在自己前面,李帆注意到,他的腳步凌亂。
不知道是哪個寢室的,這么晚了腳步也不放輕一點,自己一會兒看清他是哪個寢室的之后,要記得過去說一下,以后晚上小點聲。
漫不經心的想著,李帆忽然發現,那個學生竟然已經走到了走廊最里面的“142”寢室。
那個學生回頭張望的瞬間,李帆看到了那個學生的臉。
奇怪……好像……不是隔壁寢室的人啊……李帆正想著,忽然發現那個學生在看到自己的那,卻好像看到了什么最恐懼的東西!立刻提腳進門。
進門?!
李帆的眼睛一下瞪的大到不能再大!
那個學生進去“142”這件事并沒有什么不對,而是那個“學生”進去的方法!
他沒有開門,而是直接穿了過去!直直的,從門板穿了過去!
李帆站在門口,一時間只覺手足冰涼!
半晌才忽然想到了什么,李帆臉色一變,再也顧不上什么,貼在門上輕聲叫了起來。
“陳文杰!陳文杰!田苗!田苗!”(田苗是猴子的大名)
天!無論是誰也好,快點開門!天知道那個人……不!鬼進去會不會對他們做什么!李帆久喚不應,心下一急,正要敲門,忽然……
“你在干什么?”肩膀被拍的瞬間李帆猛地回頭,才發現,身后拿著手電筒照著自己的男子,不是陳文杰是誰?
“你怎么這副表情,見鬼了?”口氣淡淡的,陳文杰用手電筒的光在李帆臉上晃了晃。
不料李帆卻沒有否認,怔了怔,李帆低聲對陳文杰說:“快!把鑰匙拿出來!趕快開門!有東西進去了……”
說話的時候陳文杰已經開始找鑰匙,聽到李帆的話以后,陳文杰稍微頓了頓,隨即鑰匙一轉,沒等他推開門,門自己開了。
猴子大大的眼睛瞪著李帆,眼里充滿懼意?!鞍。浚±蠋熌銍標牢伊耍衣牭接腥私形业拿郑€以為那個鬼來了呢……”驚魂未定,猴子露出一抹蒼白的笑。
“你們什么時候醒的?”來不及回給猴子一抹安慰的笑容,李帆只是焦急的問道。
“我們剛剛醒的啊,聽到有人叫……沒聽出來是老師的聲音……”猴子抓著頭說著,卻冷不防看到李帆蒼白的臉色,半晌囁嚅道,“有……有什么不對的么?”
抿了抿唇,李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啊銈兯X吧,有什么事情就叫我,我在隔壁?!毕肓讼?,李帆決定今天先這樣,簡單吩咐了一下,便自行出門,手碰到門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來那個穿過門板的白影,打了個寒戰,李帆輕輕關門。
今天,注定睡不著了。李帆想著。
可是精神終究還是撐不了太久,李帆終于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半夢半醒卻忽然聽到猛烈的敲門聲,門是被撞開的,進來的是猴子和陳文杰他們,陳文杰面無表情,猴子和他的室友卻是一臉驚恐。
“老、老師,全部、全部的人都……消失了!”
一句話,李帆徹底醒了!從“143”跑出去,走廊里一片靜寂,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在走廊回響,李帆依次敲打著房門,房門卻在自己碰觸到的時刻應聲而開,空蕩蕩,空蕩蕩,空蕩蕩……
所有的寢室都是空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