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說什么呀！我也是……我們討論這個話題做什么？唱歌啊！我們唱歌吧！”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渾身發(fā)寒起來，陳文杰匆忙調(diào)大了音響的音量，小小的包廂重新被動感十足的流行音樂包圍。

接下來的時間，賀曉嵐絕口不提剛才的事情，一個人捧著麥克風(fēng)唱個不停，惹得陳文杰和她搶成一團(tuán)，時間過得飛決，賀曉嵐原本還想多加一個小時，袁荃卻阻止了她。

“你明天不是要和你爸爸見面么？你剛才說過的，這么快就忘啦？今天就到這里吧，你早點回去睡覺吧。”

將杯子里的果汁喝完，袁荃拉著兩名好友出了包廂。

和袁荃他們告別的時候，賀曉嵐拼命地?fù)]著手，“謝謝你們倆陪我！要一直在一起喲！”燈光朦朧了賀曉嵐的表情，袁荃忽然心里一陣害怕，“賀曉嵐，你回家之后給我打個電話，明白么？”

“安啦！袁荃‘媽媽’！”看著賀曉嵐消失在公交車上，甚至還驚險地越過車窗給自己說再見，袁荃心里的不安越來越濃。

“阿荃，你也感覺到了么？”混亂的思路忽然被旁邊的聲音打亂，袁荃轉(zhuǎn)過頭，卻看到陳文杰正憂慮地看著自己。

“今天的曉嵐話多得不正常……你說我們要不要……”

“別瞎說！沒有什么不正常的！一切都很好，我們也走吧。”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賀曉嵐消失的方向，袁荃強(qiáng)迫自己不要想太多。

晝伏夜出的夜貓子，就是指的葉南山這樣的人。

好容易朦朦朧朧地睡著，耳邊忽然響起了一陣音樂聲，剛剛?cè)朊叩娜~南山于是了無睡意再度爬起來。

皺著眉抓起旁邊的表，黑色螢?zāi)簧锨宄募t色數(shù)位顯示著“5：15”。

該死的凌晨五點十五。他己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在這個時間聽到這個鈴聲。

作為一個生活作息與常人完全相反的人，凌晨正是他準(zhǔn)備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覺的時候，偏偏這個時候，也是他某位生活健康的鄰居起床的時問。

他搬來這棟公寓沒有多久。

當(dāng)時搬來是因為這里對外宣稱的“隔音設(shè)備”良好，作為一名以家為工作室的音樂人，葉南山在因為自己的工作干擾到鄰居，第十一次被房東趕出來之后找到了這家公寓，廣告上“隔音良好”這條吸引了他，一時頭腦發(fā)熱，他素性花了全部積蓄買了這間房子。

事實證明，他花大價錢買下的房子的隔音設(shè)備，“好”到他連隔壁的鬧鈴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他那位“芳鄰”定鬧鈴就算了，還定一個這么詭異的鬧鈴，虛無縹緲的女聲反復(fù)唱著什么go！nghomego！nghome…………那首歌本來是很好聽的，雖然不是他喜歡的音樂類型，可是每天早上被這種音樂吵醒……葉南山總覺得心里怪怪的。

每天被迫失眠的葉南山于是多了一卜愛好一觀察自己的鄰居，不是靠什么望遠(yuǎn)鏡這一類的東西，他只是閉上眼睛，用耳朵去觀察。

閉上眼睛的時候，聽覺往往會變得更加敏銳，就像有些人喜歡用眼睛觀察周圍的事物一樣，葉南山喜歡用自己的聽覺感知世界，所以他才會選擇了和聲音打交道的工作。

每天五點十五被迫醒來一次，葉南山索性閉著眼睛聽著隔壁的聲音。

他的鄰居似乎都是頗為規(guī)律的人，接下來鬧鈴一個接一個響，然后可以聽到雜杳的忙碌聲，不知道是自己哪位芳鄰養(yǎng)了狗，那只狗每天汪汪叫個沒完……他的鄰居中有兩個或者三個是女學(xué)生，偶爾可以聽到她們哼的歌判斷的，還有一個鄰居是老頭子，每天早上總要咳嗽很久，干咳。

聽到對方那種和嘔吐一樣的咳法，葉南山好幾次都想沖到墻壁另一面，告訴對方他不妨到醫(yī)院一趟，不過他沒有：一來不禮貌；二來他也確實不知道咳嗽的是哪位鄰居。

各種各祥的聲音混在一起，構(gòu)成了葉南山的催眠號。

每天往往只有等到鄰居們都走光、一切都?xì)w于安靜的時候，葉南山才能安靜睡去，然后新的凌晨，新的折磨。

這樣的公寓讓葉南山覺得沒有隱私權(quán)，對方的一舉一動自己都能聽到的話……反向說，自己的一舉一動對方也會知道，那么清晰地聽到周圍一舉一動的聲音，讓他有種錯覺，這問公寓根本沒有墻壁，自己在和看不到的人共居一室。

就好像……屋子里不只自己一個人一樣。

有點古怪的想法么？嘆口氣，戴上耳機(jī)，葉南山開始自己一天的工作。

他的工作是作詞作曲，他給很多歌手寫歌，寫得多了，自然也會讓人記住，所以他現(xiàn)在雖然還不算大紅大紫，不過也算小有名氣。

像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職業(yè)音樂人一樣，他在家建立了自己的homestudio系統(tǒng)。

利用家里的設(shè)備制作完小樣，后期工作交給專業(yè)的錄音室就好。

今天的工作一直不順，葉南山的手指無意識地敲在琴鍵上，翻來覆去很久，卻發(fā)現(xiàn)自己彈的只是一個調(diào)子：每天害他早起的鄰居鬧鈴聲。

這首歌是Liberia的《GoingHome》。

事實證明他的英文聽力很好，僅憑記住的幾句歌詞就能查到原曲。

“不行！這個太平淡了，下一首一定是搖滾風(fēng)格！”猛地在琴鍵上一按，電子琴怪異的嚎叫隨即打斷了室內(nèi)原本的靜謐，葉南山隨即再度陷入了自己的聲音世界。

“咚咚！”忘記自己在工作中沉迷了多久，墻壁上傳來的敲打聲再三傳來，才將葉南山從另一個世界拔出來。

“唉……鄰居又要睡覺了么？”嘆著氣，葉南山將音響關(guān)小，這是他非常不情愿的事情，工作的時候他喜歡沉浸在工作的音樂里，而只有將音響開得大大的，才能遮去其他吸引他注意力的雜音，讓他專注在工作中。

可是明顯他的鄰居不這么想。

每當(dāng)他正淋漓痛快地沉浸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時，隔壁就會傳來猛烈的敲擊聲。

葉南山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的時候，還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虛驚過后，當(dāng)時他心里只有一個想法：他*的房地產(chǎn)商說的都是騙人的！不過，自己開這么大音響確實也不太好，有點心虛的葉南山于是自認(rèn)倒楣，雖然對自己鄰居的好奇心日益強(qiáng)烈，可是大慨是由于對方和自己作息實在差距太多吧，葉南山一次也沒有碰到過自己的那些鄰居。

只能憑著聲音，日復(fù)一日在心里拼湊對方的形象。

葉南山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不對，不過今晚一個意外的契機(jī)，讓他和他心里的鄰居第一次有所牽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打墻壁的聲音如此明顯，葉南山?jīng)]好氣地從椅子上跳起來，直覺以為又是那位早睡的鄰居要自己關(guān)小音響聲音的警告。

“我都關(guān)這么小了，你居然還不知足……”葉南山跳起來，罵罵咧咧。

可是仔細(xì)聽去，葉南山卻發(fā)現(xiàn)這次的敲擊和以往又有所不同。

以往的敲擊聲非常短促，有力，而且一般只是敲兩下，頂多在自己沒聽到的時候補(bǔ)充同樣的兩下，然而這次……敲擊聲非常地急，葉南山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指甲抓墻壁的聲音。

心中一動，葉南山遲疑了一下，三秒鐘后將耳朵貼在了墻上。

“救命……救命……救救……我”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她在求救？！心臟怦怦跳了起來，葉南山想也不想地抓起了旁邊的電話。

報警電話是多少？110？119？“喂！這里是中正區(qū)……對，我住在襄陽公寓四樓，我的鄰居似乎遇到了危險，我剛才聽到隔壁有女子呼救的聲音，對！請快點趕來。”放下電話遲疑了一下，葉南山隨即撥通了管理員的電話。

然后自己跑到了走廊外，看著自己房門右側(cè)的房門一也就是剛才傳來呼救聲的那側(cè)墻壁所屬的屋子的房門，咬了咬牙，葉南山伸腿狠狠踢向房門一迎接他的是鄰居沙發(fā)上，衣衫半解正在沙發(fā)上擁抱的男女，目瞪口呆地看著同樣目瞪口呆的葉南山，葉南山很明白自己打斷了什么好事，還沒向?qū)Ψ浇忉專芾韱T隨即帶著大隊員警從被葉南山踢掉的門內(nèi)沖進(jìn)來那對還沒來得及整理衣著的男女的尷尬暫且不提，事后員警按照葉南山所指的位置在對方房間搜了很久，也沒有發(fā)現(xiàn)葉南山所說的求救的文子。

“那個……搞不好是那對情侶之間的小游戲……”臨走前，某位員警暖昧地對葉南山道。

看著員警安撫著憤怒的鄰居，向鄰居道歉完畢，葉南山悶悶地走到走廊吸著煙。

“我真的沒有聽錯……那個敲墻的聲音真的……”看著同情地看向自己的管理員，葉南山不知為什么想要解釋一下。

“您真的可能聽錯了，我們這棟公寓的隔音真的很好，原則上，你根本不可能聽到隔壁傳來的聲音的。”

“可是……”可是我天天都聽到啊！而且那么大聲！葉南山想要這樣吼，可是……抓了抓頭，葉南山悶悶不樂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低著頭關(guān)上自己的房門，葉南山一聲不吭走向自己的房間，忽然一看到什么的剎那，葉南山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腳印？！匆忙回身，葉南山忽然發(fā)現(xiàn)一列濕漉漉的腳印狀的痕跡，從半途通往了白己的工作室。

剛剛放下的心再度提起來，葉南山拿了一把雨平當(dāng)作護(hù)身工具擋在胸前，心驚膽戰(zhàn)地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

腳印漸漸消失了，最后一個消失了半截的腳印落在房間角落的窗戶前，葉南山發(fā)現(xiàn)自己的玻璃破了一個洞。

“天啊！”不敢相信地叫出聲，四顧無人的葉南山匆忙再度撥通了110報警熱線。

三分鐘后，剛才剛走的那批員警隨即又返回了這棟公寓。

“葉先生，這回又是怎么回事？”對方一臉無可奈何，卻在葉南山指給他玻璃窗上那個洞的時候愣了一愣。

“我剛才去隔壁，回來就發(fā)現(xiàn)屋子里多了這個。

剛才還有腳印的！啊……腳印現(xiàn)在因為蒸發(fā)消失了，不過剛才確實有，從房門口到窗戶破洞這個位置……”在地板和窗戶來回比劃著，葉南山看到對方的眉頭越皺越緊。

“您真的看到腳印了？”

“是的，千真萬確。

腳印不大，似乎是女孩子的尺碼。”

“您懷疑是有外賊入侵？”

“這個……也不完全……”剛才明明將門鎖得好好的—葉南山非常肯定。

“玻璃的破裂狀祝，確實指示出它是從屋內(nèi)破裂的。”

指著地上的玻璃殘渣，員警道。

沒錯，玻璃的殘渣留在葉南山屋內(nèi)的很少，種種跡象表明玻璃是由內(nèi)向外被打碎的。

這說明犯人是從室內(nèi)打碎玻璃的。

“……好吧，室內(nèi)如您所說沒有任何損失是么？而且……”看著玻璃上那個不足逃走一個人的破洞，員警顯然很是為難。

沒有損失，室內(nèi)其他地方?jīng)]有犯人活動跡象，且犯人又不可能從窗戶逃出，也不可能從剛才大隊人馬聚集的公寓走廊逃走，這場事件……

“你想想看，會不會是什么東西倒了然后砸壞玻璃的吧，總之我們先備案，葉先生也不用太過驚慌，我們己經(jīng)將這間屋子徹底搜查過了，什么可疑物品也沒有。

“這樣吧，如果以后還有新情況發(fā)現(xiàn)，請告訴我們。”

員警明顯不將葉南山的報案當(dāng)回事，點了點頭隨即退得無影無蹤。

留下葉南山一個人站在自己的房間，看著那個破開的洞口，葉南山忽然感到有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