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文帝改元弘文，然而因為先帝駕崩，弘文元年的科考春闈推遲一年舉行。

暫時雖未有機會讓陸詢在科考上更進一步，但他卻能頻頻出入乾清宮，儼然一副圣上心腹的模樣。

故此，齊伯平倒也對他另眼相看，暗中跟繼室多有商量，想要早些把齊詩容和他的婚事定下來。

高慶反賊雖已伏誅，其余人等卻還待處置，但宣文帝念在高慶畢竟是他舅父的份上，對高府其余人眾從輕發落，只查抄了在遼東總兵府的財產，金陵的絲毫未動。

只不過，他們的余生也只能被圈進在府里度過了。

沈忱把遼東全權交給沈慎掌管的事情還是在朝上引起了不小的波瀾。畢竟這么大一塊無主的肥肉，人人都想去沾上兩口。

只不過牽扯到皇帝的舅家，眾人還沒摸清楚新帝的脾氣，也不敢輕舉妄動。

故而待皇上又宣布派魏冰前去輔佐寧王的時候，倒是有不少人動心思來鎮國公府想走魏冰的路子，畢竟寧王殿下的冷脾氣也是朝廷上下都了然的事。

魏冰被擾地只能閉門不出，好在沈慎定的出發日期就在十五過后，他也煩不了幾天。

正月十五，魏冰出發去遼東的最后一天，鎮國公府眾人都聚在一起，既算是過元宵節，又算是給他辭行。

“記住，你這次去遼東，一切要聽寧王殿下的，切不可私自做主。”

魏湛清看著自己的大兒子，眼里既是驕傲，又隱隱含著些擔心。

魏冰點了點頭：“我只管幫著寧王殿下訓練軍隊，政治上的事情，水太深，我一概不碰。”

鎮國公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大兒子的肩頭。

魏凌卻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朝廷將領青黃不接，這正是大哥露頭的好機會。大哥在榆林，也是治理的井井有條。那沈慎是紙上談兵，尤其需要大哥這樣的實干人才啊。”

虎目立時掃了過來，魏湛清嚴厲地瞪了一眼魏凌：“你還小，知道些什么。”

老太君笑著拍了拍兒子的手，“阿凌不懂，慢慢教給他也就是了。你父親當年教你的時候，可沒有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兇過。”

“阿凌，你父親剛和寧王殿下聯手平息了高賊之叛，聲譽名望更上了一層樓。新帝雖看著沒有先帝那么彎彎繞的肚腸，可咱們還是需要謹慎小心些才是。”

“且高慶死了，你父親在武將中更是獨一份兒的。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咱們家且要藏拙才是。”

“你哥哥是真金，那自然不怕火煉。等過個幾年，讓湛清退下來，你哥哥積累的聲望也夠了，自然能安安穩穩地接了這個班。”

魏凌臉上漏了點羞愧出來，訕訕地不知道說些什么。

秦氏看著，溫柔地笑道：“好了，別說這些了，今天是正月十五，咱們快點撿著湯圓吃吧。”

鄭汐妤也和道：“今天的湯圓，都是蓁蓁想出來的新法子，叫做雨花石湯圓，大家可要好好嘗嘗才是。”

“雨花石我倒是知道，咱們金陵的特產。這好似雨花石的湯圓，我卻是聽也沒聽過，難為她怎么想得。”

“鄭丫頭，你可不要高興地太早，之前的端午，你還沒進咱們府里不曉得。一旦是夸了蓁蓁，她這廚藝上的熱情可真讓你吃不消啊。”

老太君說著，還假裝嘆了口氣道：“萬幸，這糯米粉做的湯圓倒是比糯米包的粽子要好克化地多。”

又打趣魏蓁：“我現在身子骨不好了，蓁蓁能不能讓祖母少吃幾個啊？”

魏蓁心里明白，大家是想幫小哥哥解圍，才轉移話題到她身上，便也有意湊趣。

“這可不行！”她瞪大了眼睛，“吃湯圓才能有團圓，這么好的意頭，祖母可要多吃幾個才行！”

老太君面露難色，故意將視線投向小孫子。

“小妹小妹，我幫祖母吃，你放心，今天你小哥哥我肯定吃的一個也不剩。”魏凌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打著包票。

一時間，鎮國公府的桌子上又歡聲笑語起來。

魏湛清和魏冰雖未說話，卻也噙著笑在一旁看著。

久在邊關歷經風霜，都快忘記金陵的冬天是這么的溫暖。

汲取了家的溫暖，卻要更加砥礪前行。

正月十六，魏冰隨著寧王沈慎北上遼東。

宣文帝沈忱并沒有攜百官聲勢浩大地送別，只是穿了一身簡單衣裳，在長江邊的燕子磯送別他的弟弟。

“有什么需要，就八百里加急傳給我，那邊高家余孽什么情況，你也別幫著遮掩，都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沈忱又湊近了小聲說道：“暗影軍，你在那邊好好練著，以后就是你的軍隊。你用來幫我監察百官，管好這個天下。”

沈慎點了點頭，“哥，多保重，三年后再見。”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手，輕輕地擁抱了一下沈忱。

“去吧，一路平安。”難得見弟弟流露出對他的情感，沈忱突然覺得送別也不是那么令人傷心的事情了。

目送著這一行人慢慢遠去，沈忱望著滾滾的長江，嘆了口氣。

流云渡口送流云，天高水闊一帆平。

如斯美景，可他還要再回去那方方正正的錦繡牢籠里。

正月十八，鎮國公府眾人剛送走北上的魏冰，又要揮別西去的魏湛清。

“湛清，武將總是這樣地，我們都已經習慣了。”老太君對著兒子笑了笑，面容平靜。

鎮國公看了看自己的母親，一頭銀發整整齊齊地盤在腦后，卻刺目地很。

本來老太君精神還算矍鑠，可是經歷了下毒事件后，傷了元氣，終不免快速衰老了下去。

“娘，再過幾年，等兒子把西北的防線完全構建好，就回家來，好好地服侍您。”方正的面容皺緊了眉頭，顯得更加堅毅。

老太君點了點頭，“好，娘等著。你放心，這幾年，我再怎么也能撐過去。”

來時一騎過千山萬水，去時也不過只有三四隨從。

魏湛清騎馬而去，身影越來越遠，最終只變成了夕陽下的一道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