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朝露,亦能反射陽光的七色。
天上彩虹,化身亦是萬千露珠。
唐云定神觀瞧。
只看到青簾上,剩下一小截斷后的余角。
“奧!”
百里坡上,不知是誰先發出第一聲吶喊,隨后爆發出一片歡騰。
水賊們紛紛扔下刀劍,向坡下瘋跑。
丑子跳著喊著,“大當家的,施老鬼,成功啦,成功啦!你們成功啦!”
既然是神話,就注定不能總是誕生。
但是,今天,此刻。
百里坡前,的的確確又誕生了一個可以讓人們傳說多年的神話。
水耗子牽著許鬼的馬,也一起跑下高坡。
和他們一起跑下來的,還有醉客狒狒。
他四肢著地,一跳一竄,跑得反而比一些水賊更快。
眾人來到青簾紅檐的小轎前,歡呼雀躍。
唐云來到前面,卻只看得到眾人的屁股,相當生氣。
他伸出爪子,抓住了前面一個人的鎧甲,用力一跳,竄到那個人的肩頭。
小轎前,青簾下,一截斷裂的鹿角,兩支撞擊后折斷的利箭。
唐云脫口而出。
“神乎其技!”
幸好他一直全程錄相,記錄下了這一精彩過程。
他用慢鏡頭回放著,看到施崗射出的箭射斷鹿角的瞬間,許鬼射出的箭桿從右面擊中了施崗的箭。
兩支箭即時折斷,撞擊到青布簾上,落了下去。
這么精彩的畫面,必須不能獨享!
他馬上發給了笑笑彤。
笑笑彤似乎沒有在線。
幾點了?
竟然才六點……
被怪夢驚醒,起得太早了,現在周曉彤和吳格格,大約牽著球球,在外面吃早點,然后散步吧。
然而唐云己經沒有時間多想別的,接下來的畫面不容他下線,他必須要保持錄制以備研究。
研究什么?
他也說不明白。
總之因為清晨那個觭夢,夢里田璐和盼盼交疊變幻的臉。
一切和田璐有關的,他都要弄個清楚。
許鬼等賊眾沖下百里坡,來到轎前。
卻被李將軍率八名充當轎夫的軍士結成人墻,攔住去路。
許鬼怒沖沖道,“李老狗,我箭己射中,為何不讓我見盼盼!”
李將軍哈哈淺笑,“許鬼,你雖然己經證明了你的箭術,但是卻還是差一樣東西吧……你前身為將軍,現今為賊首,不會不認帳,想用搶的吧!要讓我的人讓開,容易,黃金百萬,一錠都不能少!”
許鬼聽后,“你!你……”
卻再說不出話。
“許鬼,這百萬黃金,非是我所索要,實是為你、我、施崗、當年的賭約、今日的盼盼,共同所要!你如果不出,我們都自降身價,就算我不要,你難道就不給嗎?而且我要這黃金,絕不會象施崗一樣
,收入私囊,而是充作軍餉,以贖你和施崗當年之罪,我亦會把此事,上報景元王!”
“從另一方面說,這也不只是我們身價的問題,也是盼盼的意思,她也希望你能洗刷一點當年貪墨軍餉之污點,難道你自己就不打算洗刷一下嗎?寒潭城上千軍士百姓,無辜慘全國性,他們就不希望看
到你洗刷一下嗎?景元王用你為最前沿之將,對你一片信任,你卻有負王爺所托,不忠臣職,他就不希望你洗刷一下嗎?”
“許鬼,保我們身價,洗你們污點,撫愛人之心,我有一萬個理由,你需要出這百萬金錠,你可以說出一條,你不必出這黃金的原由嗎?”
“……”
許鬼無話可說。
的確,李將軍所言,無懈可擊。
只是……
許鬼黑臉一紅,成了紫色。
“李老狗,你這些話,說得我認同,我也愿意再出這黃金百萬,只是事出倉促,我并沒有從寒潭崖中帶來金銀細軟,而且我寒潭崖水寨,雖名為水賊,卻不同他處匪徒,只管打家劫舍,一味謀財害命。
我們寒潭崖兄弟,有前寒潭城五百近衛軍,后加入的弟兄,也都遵守我的約法三章,所以我們水寨,并沒有太多財物,若說三五十萬,一時可出,若要百萬,一時卻湊不得手,怕是要寬限時日……”
“許鬼,我可以寬限你,但是那樣的話,依照約定,你今天不能見到盼盼,我還把她帶回鈴音堡,你什么時候湊夠黃金,什么時候我們再見,三年,我就等你三年,十年,我也不怕盼盼在我身邊十年,
其實我是求之不得!”
說著,李將軍命令軍士。
“抬起轎子,我們走!”
他又對著轎中說。
“盼盼,許鬼并未帶錢,這說明你們相逢的天時未至,我們暫回!”
轎中無語。
“大當家的,你不能動,兄弟們把寨主夫人給你搶了來!”
“倉朗倉朗……”
水賊們紛紛抽出刀劍,就要行橫。
李將軍以銀刀相指。
許鬼伸出雙臂,大喝道。
“胡鬧,都不許動!”
水賊們只好住步,怒氣沖沖地看著李將軍。
許鬼大聲向青簾紅檐的小轎大喊著。
“盼盼,田露,露兒,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帶夠黃金,去鈴音堡接你!”
轎中依舊沉默。
有個人卻沒再沉默。
確切的說,是有個狒狒,發出了猴叫。
“許鬼,你叫轎中人什么,可否再說一遍!”
是唐云。
他趕了過來,聽許鬼叫盼盼——田露,聽得明明白白。
“猴頭,這關你什么事,雖然你獻計,幫我射斷鹿角,然而這稱呼,是我和盼盼的私稱,好讓轎中人知道——是我許鬼在呼喚,你個猴頭卻問來何用!”
“我問來用處甚大,求你告訴我!”
“不行,別的事都好商量,在這么多人面前,告訴一只猴子,自己細君的昵稱,實在輕薄,有損我許鬼的名號!斷不可說,不容商量!”
“許鬼,如果你肯說出盼盼的真名,沒……準——沒準——沒準——“
“沒準什么,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現在什么情況,你卻在這里吞吞吐吐,浪費時光,真讓人急殺!”
“沒準——我……我……我替你出那黃金百萬!”
許鬼和李將軍聽一只猴子這樣說,一臉看見猴子的神情看著他。
好吧,他就是一只猴子。
但是他不是請來的逗比。
他是認真的。
唐云總是認真。
這次又認真了起來。
小轎又被軍士抬離了幾步,許鬼焦急地看著它,卻沒有辦法。
“也罷,說給你聽也無妨,田露就是盼盼。盼盼父母俱是寒潭城百姓,當年盼盼出城踏青,不幸被蠻夷劫掠,帶入蠻荒。因為她從小能歌善舞,這些才藝救了她的命,她在蠻荒成為歌女,藝稱盼盼。有一次我
孤身入蠻荒行獵,偶闖一個營帳,救出她。回城后,盼盼父母來軍中相認,自然稱女為露兒,所以我得以知曉她的名諱,也成為我們之間的私稱,至于世間,皆知盼盼,不知田露……”
“是哪個字,你射的鹿,走的路,水滴露,還是別的字?”
“我許鬼雖然識字不算太多,卻知道是你說的水滴露。”
“奧……嚇死爹……”
唐云長出了一口氣。
此“露”非彼“璐”!
榮耀,你這是在玩死我啊,不但人長得相差無幾,連名字都發音相同,只差一個字?
我就不信天下有這種事。
好吧,這種事老子己經碰上了。
怎么辦?
如果不管,盼盼田露就被帶走,后事如何,不可得知。
許鬼湊不夠錢,就救不出盼盼,那自己還要被關押多久……
或者在這其中,又生變數,也未可知。
轎子就在眼前,遲則生變。
后事如何,誰可得知。
人生只在當下。
如果這里面是田璐,我當做何?
如果這里面是田璐,我是否讓轎子就這么離開?
唐云又想起昨夜剛剛做過的夢。
田璐,田露,兩張面孔在眼前飛快的變幻著。
似乎,那就是一個人……
雖然此時唐云還不能十分肯定,但是——
也無多大變化,無非發髻服裝,一今一古。
世上有這么多的奇事讓我遇見?
那就一定有它其中的道理!
我不相信這一切僅僅只是巧合。
我在猶豫什么?
我在推托什么?
我在難舍什么?
為一個電子田露,花百萬金錠,值不值得?
田露,田璐,次元壁間真的沒什么關系?
唐云的腦子象打閃一樣,閃過無數電花。
如果放手不管,田露和許鬼,也許一生就此分開。
就象我和田璐曾經的分開。
那分開,讓我的心剖開,受傷,流血,直到現在。
如果田露也心痛……
我一樣也會心痛……
只因為——你成功地撥動了我的神經……
一切都有緣法,何必太相信自己?
這一次,就相信夢境一回。
他打開物華堂,購買了一百萬金元寶。
十萬塊錢,滴滴滴的在提示音中就消失了。
唐云感覺到渾身被掏空。
吃腎寶也不管用。
他的心在滴血,而不僅是耳邊滴滴了。
“許鬼,如果我替你先出這一百萬金錠,你如何謝我!”
“你說真的!”許鬼仍是不臉不相信的樣子。
區區化獸坊中一琵琶猴,能有幾個大子?
你,會有百萬金錠?
不但他這樣想,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施崗,都這樣想。
雖然他們在榮耀中都是一方人物,呼風喚雨。
然而,畢竟圖樣圖森破。
看來他們對真正的力量一無所知!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實力了!
醉客狒狒不緊不慢地從包裹中劃拉著。
“DuangDuangDuang”
連扔了三箱滿滿的金元寶在地上。
這種大變財寶的事,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智商。
雖然施崗習慣這只狒狒忽來忽去。
然而對于他小小的包裹中,能出來這么多這么大的箱子,還是充滿了不解。
在他看來,這是魔法,是超神。
許鬼看到這種情形,也著實驚呆。
不過他需要錢。
他需要這些元寶。
“醉客猴頭,在接回盼盼這件事上,你出謀劃策,很是靈驗,沒成想還有這般本領,能運用傳說中的隔空取物。我許鬼當著眾兄弟和鈴音堡前后兩位鎮守將軍的面立誓——如果醉客為我出資百萬金錠,
救回盼盼,我這個寒潭崖水寨的大當家,交由醉客來做,我許鬼,甘愿退當老二!”
水賊聞聽紛紛大叫“大當家的,不可啊,我們不可以讓一只猴子來當老大!”
“我許鬼發過的誓沒有不算數的,過去一諾百萬金,今天要想讓我收回誓,也可以,誰讓收,誰出這百萬黃金?”
眾賊互相瞪眼,全都默不作聲。
畢竟錢是大爺,你們只是二大爺。
“好,在場的兄弟們,三位前后將軍,都是有頭有臉的王國角色,想來你們都聽到許鬼的誓言。”
醉客狒狒對李將軍說道,“這黃金,我來出,是否可以。”
李將軍一笑,“并無不妥!”
聽到這話,唐云雙手在包裹中翻飛。
“DuangDuangDuang”
“DuangDuangDuang”
“……”
“DuangDuangDuang”
……
這是Duang的一天。
一只只盛滿黃澄澄金光閃閃的小箱子一個個飛了出來。
足足一百箱。
一箱不多,一箱不少。
在百里坡下,紅頂轎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水賊們看得目瞪口呆。
繼而看到黃金,又直流口水。
這可是黃金啊。
一百箱,一百萬個金元寶。
沉甸甸的金元寶。
抱著一個睡覺,都能笑醒,何況一百萬個……
有些水賊開始有了不安份的想法。
“去告訴大當家的,接回了盼盼,我們再把姓李的——卡……”
擔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們的算盤落空了。
李將軍看到黃金落地,數量足夠。
從烏騅馬上一展身,拉出掛在鞍橋上的寶雕弓,向天射出一只響箭!
“吱——吱——吱——”
百里坡外不遠處,方圓數里的范圍內,數十支響箭應聲響起!
“吱——吱——吱——”
“……”
“吱——吱——吱——”
“吱——吱——吱——”
“……”
隨后是腳步聲,馬蹄聲,吶喊聲,口號聲。
一支穿云箭,千軍萬馬來相見!
無數的身影漸漸在草叢中顯露出來。
紅衣鐵甲。
這是鈴音堡的守軍。
整整三千人。
許鬼大驚,“李老狗,你想干什么!”
李將軍哈哈一笑,“放心,你沒對我下手,我也不會對你下手,我調遣他們前來,幫我運輸這些黃金回堡!”
片時,官兵集結完畢。
李將軍做出指揮,三千將士,眨眼之間把小山一樣高的黃金,人抗馬馱,裝得干干凈凈。
許鬼看得直跺腳。
唐云看得肝直顫。
二十年了,頭一次掙了這么多錢。
為了相同的臉,為了相同的音節,為了一個迷夢,為了曾經的心痛——一下子,十萬塊,百萬金錠,沒了。
就這么沒了?
沒了!
軍士們己經運著黃金,喊著口號,向鈴音堡前進了。
唐云一陣苦笑——十萬塊錢,如果為了田璐,能換來自己一生的心安,就無比值得!
想到這里,他當下釋然。
三千軍士走后,又剩下李將軍,和十名送轎開路的軍士。
李將軍把手一擺,抬轎的軍士向前壓下住轎子。
李將軍對轎內輕喝。
“盼盼,百萬金錠己收……”
話音未落,青簾一挑,一朵紫云輕拂碧草,漂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