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曹志恒剛一動身，吳管事就猜到了他的意圖。果不其然，后者正好主動送上來硬接了他一個中階凝金落石術(shù)，這一下不死也得留下半條命。

他搖了搖頭有些惋惜，“去抓起來帶回府上！”

“不行！我現(xiàn)在殺了他！”兩名修士剛剛抬步就聽見一聲尖叫，羅家公孫心中不快，想要就地殺曹志恒泄憤，他抓起手邊能撿到的雜物就向著曹志恒倒下的位置砸去“現(xiàn)在就讓我殺了他！你……快給我一把刀……”

吳管事略一沉吟，抬頭說道“按八公孫的吩咐去做！”

“快……快將他抬過來！我要親手殺了他！”八公孫臉上露出一陣興奮，大聲呼喊道，“我要親手將它剁碎，投到白馬湖中喂鱷魚……”

兩名修士點(diǎn)點(diǎn)頭，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剛才曹志恒那悍不畏死的模樣還真讓他們感到驚懼。

兩人走到曹志恒面前，其中一名修士用腳輕輕踢了踢曹志恒，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反應(yīng)，才放下心來招呼隊友一起將他抬過去。

一人抬手一人提腳。

一個修為稍低一些的修士極不情愿的用手托起曹志恒上半身，雖說他對這位殺神有些恐懼，但打心底他還是對其十分欽佩。

下意識地，他偏頭看向曹志恒臉龐，希望可以記住對方的模樣。正當(dāng)他偏頭看去，曹志恒卻驀地一下睜開了雙眸，“噗”的一口鮮血噴到他的臉上，同時一腳踢中下側(cè)修士的雙腿之間。

抽出雙手雙腳的他猛然起身，一下撞翻被鮮血迷住雙眼的修士，踉蹌的跑了起來。

樓中修士又一次動了起來，悉悉索索的向他圍去。

當(dāng)時曹志恒受了吳管事的凝金落石術(shù)，重重的摔在地上胸腔塌陷，關(guān)鍵時刻反倒是還未解除的低階法術(shù)——石膚術(shù)保住了他的小命。

吳管事啞然失笑，同時中心泛起些異樣的情緒，低聲道“這小子……還真是命大啊！”

瞧見此景，八公孫反倒是哈哈哈大笑“對！就是這樣……跑吧！跑吧！要是你就死了多沒趣啊！”

“來人……將那個該死的賤婢捉來！我要這狗賊親眼看見他想保護(hù)的女人是怎么死下我的刀下！”

另一側(cè)吳管事神色一動，忽的抬腳落到被扔到一邊的老鴇身旁，對著她的臉上砸去一個凝水決。

清水拂面，老鴇身子一顫悠悠的睜開雙眼。

也就在這時，一個面容枯槁的老者突兀的出現(xiàn)在吳管事的身旁，周身散發(fā)出比吳管事更加強(qiáng)大的氣息，赫然是一名練氣圓滿境的修士。

樓中一下子安靜下來，曹志恒倚著墻壁緩緩站起身來，眾修紛紛圍住他但也不在動手。

練氣后期的老者走了兩步，伸出干枯的手指指著羅家公孫說道“嘖嘖……這小子年齡不大，脾氣倒是不小！和他爺爺當(dāng)年一樣！”

羅家公孫撇了撇嘴，難得有眼力沒有張口就罵。

吳管事對這老者抱了抱拳道“原來是靖王府的田供奉駕到了！道兄放心，這醉月樓的損失由我鄴涼候府一概承擔(dān)！”

田供奉臺頭打量一番，并未理會吳管事的話語“可是啊！那鄴涼候的怒火只會發(fā)泄到南邊的萊涼人身上……”

八公孫臉色漲紅張口欲辯，卻吳管事被眼神生生制止。

老者嗤笑一聲，轉(zhuǎn)頭看向吳管事說道“好了，吳老三！這鬧事的小子我會帶走……放心吧！世子殿下折磨人的手段可比這小子強(qiáng)多了……”

吳管事成為鄴涼候府的第三管事已有些年頭，熟悉他的人通常都會喊一聲“吳老三！”

“不行！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八公孫終于忍受不住大吼一聲。

“嘿嘿……你算什么東西，敢和世子殿下?lián)屓耍俊崩险邊柡纫宦暎壑袃垂獯笫ⅰ?

吳管事跨了兩步，將八公孫擋在身后，指著地上的虞姬說道“好吧！這醉月樓畢竟是世子殿下的產(chǎn)業(yè)，惡首由你們帶走，不過此女必須留給我家公孫！”

“可以！世子殿下派的人很快回過來和你們交涉！”枯槁老者隨口說著，掃了眼身側(cè)的老鴇繼續(xù)道“那外面的家伙就交給你了，待會隨我回去見世子！”

“多謝道兄高抬貴手！”吳管事拱手說道。

老鴇聽言后滿臉疑惑卻沒有多問，小女人姿態(tài)般乖巧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攏了攏額前的絲發(fā)又將衣服拉正，靜心等待。

兩名練氣修士極有默契的回身坐下，其余眾人都是面帶不解，疑惑的向著門口望去。

而曹志恒獨(dú)自一人背靠墻壁，嘴里發(fā)出沉重的喘息，視線透過那勉強(qiáng)祭出的兩件防御法器，看著場中幾人為自己的生死爭的面紅耳赤。

一種深深的絕望和痛苦彌漫在他的心間……

那可是自己的生死啊！憑什么交給外人決定呢？

可是……

自己能怎么辦呢？

在兩名練氣修士的眼皮之下，曹志恒連想要自殺都做不到……

那種無力掌控自己生死的絕望；那種歷經(jīng)千辛萬卻依舊只能聽命于上位者的悲哀；那種忙忙碌碌卻又碌碌無為的掙扎都深深的刺進(jìn)了他的腦海，埋進(jìn)了他的心底。

更何況，這些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他的意愿……

不過，的確也沒有必要去問一個死人啊！

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早死晚死也差不多吧……

有那么一瞬間，曹志恒似乎覺得整件事情與自己完全無關(guān)，自己更像一個旁觀者，看著他們討論關(guān)于別人的生死。

時間仿佛變慢了無數(shù)倍，他的視線拉開，最先看到的是圍在他身旁的形形色色的低階修士，每個人最細(xì)微的表情他都能的一清二楚。

樓中討論著他的生死的幾人看上去也是那么可笑，他能看到羅家公孫藏在衣袖里微微握緊的拳頭，能看到田供奉眼瞳里最深處的不屑，能看到吳管事手心里的汗?jié)n……

恍惚中他的意識高高的拔起，穿過醉月樓注視著大街上的行人，越來越高，漸漸的，是幾條街，更多的人，后來，又看到了整個虞京城，整個城中的人，不過，這些人，在曹志恒的眼里慢慢地猶若螻蟻般的微小，他們的行為，看起來萬分的可笑。

曹志恒的意識越升越高，感覺自己如一朵白云般，正漂浮在天上，地上的萬事萬物都跟自己沒任何的關(guān)系，他的心中只剩下那份對自由的渴望。

一剎那間，意識離體，往無窮的天際飛起，形成第三人稱的上帝視角，卻是類似仙道修煉中天人合一的境界里的第一重忘我之境。

這忘我之境不是一種修道的境界而是一種心境？或許，對于現(xiàn)在的曹志恒幫助不大，但會在今后的修道路上給予他極大的助力。

不知是過了多久，或是一息，或是萬載。

曹志恒的意識重新回到他的腦中，醉月樓中的幾人依舊爭執(zhí)不休，他的身邊圍著的一群修士仍舊沉默不語、神態(tài)各異，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不過，仔細(xì)一看就會發(fā)現(xiàn)，曹志恒眼中的灰暗已經(jīng)退去，甚至再難歸來。他思路變得異常清晰，也想通了一些東西，就憑這些東西，保命足矣！

當(dāng)他到田供奉說樓外將有人至，曹志恒沒有擔(dān)心自己的安危反倒和眾人一般，帶著疑惑下意識的向醉月樓門前望去。

像是在看臺之下，靜心等待著即將出場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