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一場雷雨以傾盆之勢沖刷著目光所及的城市。風裹挾著水汽穿過走廊與窗,雷鳴沉悶。
我在八月末想起了七月初的雨。
補習剛剛開始,連續(xù)幾天都是陰雨天氣,高一新生來校軍訓,田
徑場上口號喊得響亮。
綠迷彩占領了校園,穿褪色校服的前高一高二學生穿插其中,我在尚儉樓下與一位有些面熟的教官擦肩而過,匆匆回頭,望見一張熟
悉的面容,恍神片刻,記起是當年的教官,想要說聲教官好,最終沒能開口。
然后,我在2018年的七月想起了2016年的七月。
穿著不合身的迷彩服,腳踩草坪,頭頂炎炎烈日,不甚規(guī)范的站著軍姿。當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疲累時,年輕的教官在隊列前方站姿如松,眸中刻著剛毅。
他問:“想長大嗎?”
我們異口同聲的回答:“想!”
他又問:“知道什么是長大嗎?”
無人答話。
“小時候總想著要長大,長大以后才發(fā)現(xiàn),其實長大,就是離開家。”
教官的聲音有些哽咽,那時的我們?nèi)粲兴颍珊髞磔p易便忘了。
高中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們有萬丈豪情,凌云壯志,摩拳擦掌欲大展宏圖,個個心氣特別高。可是到了后來,當初的豪情壯志讓單調(diào)的學習生活給磨滅了,日復一日的“三點一線”,讓我們剩下一顆不求上進的心。
今年二月隨家人去了革命圣地井岡山,那也是一個陰雨天,單瓣與重瓣的桃花每一朵都極好看,山巒都隱在朦朧霧氣中,自博物館出來走過幾座橋,看了許多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好些圈轉(zhuǎn)到主席的一處故居前。
泥墻木門草鋪房頂,院中有株開白花的樹,樹很高,比房屋還要高出許多,花朵開在光禿禿的枝干上,晶瑩如玉。
亭亭如蓋,我用這個詞來形容這株樹。南閣子外的枇杷樹,故居里的不知名花樹,都曾陪伴過它的主人。后來守著舊居靜默地生長,等待著未歸人。
我在18年二月井岡山的煙雨中,想起了母校的紅磚墻。修修補補許多次的磚墻,顏色深深淺淺。三月時意大利開始長新葉,忍冬藤如瀑自墻頭傾瀉而下,墻角粉色月季初綻放,操坪綠草如茵,有幼童長堤上放紙鳶,河畔桃花連綴成煙霞,還有一群少年人圍坐閑話。
初中......真是有些遙遠的記憶。奔跑,跳躍,嬉笑,打鬧,那個時候與一些人的世界相融,喜怒哀樂都鮮活真實。
轟然炸開的雷聲震得耳膜隱隱生疼,雨聲似大力敲擊出的密集鼓點。
從回憶中掙脫,似一場大夢初醒。
所謂少年,大概就是被一場醞釀暗地里多時的大雨淋濕得徹底,還能夠歡笑,摔倒后能爬起來繼續(xù)前行并相信雨過天晴。
誰不曾有彷徨過少年時:
那時期待大雨來,期待大風起。
一路走來,和些人揮手告別,期待重逢;和一些人天涯兩寬,各自珍重;和一些人相遇,傾蓋如故。
仿佛還是在初中,還在過六一;仿佛還是初中,剛剛跑完八百米。閉上眼,深呼吸,再睜開眼,身邊奮筆疾書的同學告訴你,高三已不是將來時。
高三的你,現(xiàn)在的你。
少年啊,心似驕陽,有萬丈光;年少不負,唯少年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