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放緩腳步，指著前方說道：“殿下，咱們快到了。”

孫悟空朝前望過去，只見前面不遠處的空地上，孤零零矗立著的一座矮小的宮殿。

“我來過這兒，那里不是御馬監嗎？”

“什么御馬監？”

太白金星不明所以，抬手說道：“殿下，你瞧門上面那塊匾，分分明明的寫著‘妖神殿’哩！”

孫悟空撓撓頭，心下也有些不確定起來。

“難道我記錯了？”

“殿下，這天庭馬都沒有，哪里有什么御馬監！”

孫悟空仰頭望向那塊匾，說道：“也許有呢！只是你不知道！”

太白金星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殿下，不是小神夸大，若連小神都不知道的事，那天庭也沒幾個神知道了。”

“是嗎？”

孫悟空有些興致缺缺，看來這里確實不是御馬監，天馬死了，御馬監也讓他砸了，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

太白金星說的很對，這是妖神殿，不信就抬頭看看門上那塊匾。

“殿下，殿里給您配了兩名仙婢、兩名仙仆，您要是嫌少，又或是覺得不清靜都可以去找小神。”

孫悟空扭頭看著太白金星，滿臉疑惑的問道：“神仙也有做下人的嗎？”

“殿下，這神吶，他也分三六九等，這天底下，有幾個有您這樣的福緣，直接一步登天的。

就算玉帝答應，那位也是不答應的。”

“哪位？”

太白金星一臉神秘的伸出食指，往上面指了指。

“這天底下的凡人，能入得了天庭，便已經是九世修得的善緣了，哪里還會計較這些？”

“呵呵。”

孫悟空嘴角抽動，盯著太白金星說道：“做下人神嗎？老頭子，我花果山的猴子都不用伺候人。”

“殿下，你還真就說對了，就是下人神，那他也是神，只要是神，那就對得上四個字——高人一等！”

太白金星言辭鑿鑿，目光如炬，只是他的背駝得太厲害，看著不倫不類極了。

孫悟空瞥了眼太白金星，問道：“老頭，那你呢？”

“我啊？”

太白金星低下頭，眼中流露出幾分惆悵之意，嘆道：“小老兒我給太白大人做了一萬年多年的管家，后來太白大人下界，死在了路上。

大人走之前留了信，他不在了太白金星就讓我替上。”

“老頭，那你還記得沒做神之前的事嗎？”

太白金星搖頭，“時間太久，不記得了。”

孫悟空不太相信，問道：“神也會忘記事情？”

“妖神殿下，你知道酒神嗎？”

孫悟空歪著頭，腦子里猛地蹦出一張不著調的臉孔。

“杜康？”

太白金星瞇起眼睛，回憶道：“對，酒神杜康，萬年前小神我初到天庭，心中有諸多煩惱，便去向他討了壇醉生夢死，把那些該忘的不該忘的都給他忘了，舒服了許多。”

“什么煩惱？”

“也忘了。”

孫悟空望著面前的老頭，天庭現任的太白金星，活了一萬多年，曉得的很多事情，但不知道天庭有天馬、有御馬監，還自己都不知道。

“老頭，你是不是傻了？”

孫悟空一臉懷疑。

“殿下說笑了，神怎么會傻！”

太白金星俯身向孫悟空拜了拜，說道：“妖神殿下，小神還有事，就先走了。”

“哦。”

孫悟空目送著駝背老頭漸漸走遠，老頭的嘴里似乎在嘀咕什么，但隔的太遠，孫悟空聽不見。

“說了一萬多年的小神，現在神也不小了，怎么就改不掉了呢？”

太白金星垂著頭，納悶不已。

……

在人間，一直廣為流傳著三句話：

一、世上沒有不吃人的妖怪。

二、世上沒有不想吃人的妖怪。

三、人斗不過妖。

所以，一個凡人想要在妖洲上活下去，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楊戩不清楚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等到有力氣站起來的時候，傷口已經結痂了。

這間破敗的府邸，到處都鋪著一層厚厚的灰塵，充斥腐朽與枯敗的氣息。

楊戩在這里又待了兩天，等到傷口處的疼痛不在那么明顯時，走出了府邸。

他蒙著面，警惕著周圍形形色色的妖怪，楊戩忽然想起自己千年前躲避天庭追兵的時候，和現在一樣，沒有力量，自身難保。

只是那個時候楊戩躲的是神，現在他躲的是妖。

現在，楊戩要從萬妖城出去，跨過半個北俱瀘州，伐木出海。

楊戩知道，要是自己再等等，也許楊嬋就會來、梅山七圣就會來。

那他為什么要走呢？

楊戩抬起頭，望向天上的太陽，陽光恍惚得人睜不開眼。

楊戩的腦子里倏的蹦出一個疑問，當初后羿射日的時候，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態拉開他張弓、射出他的箭。

太陽面對著自己眼中的螻蟻射出來的那根微不足道的箭矢，是在嘲笑，還是無動于衷？

楊戩現在還不知道，至始至終，后羿都是一具傀儡，到死都沒變，而事實沒有多少人在乎，也沒有多少知道。

站在昆侖山頂的后羿，其實連拉弓搭箭的勇氣都沒有。

金烏自戕于昆侖山上空，其實根本沒有注意到山頂上有個人。

……

很久很久以前，人間有著數不盡的傳說。

后羿射下了太陽，刑天有著戰神之名，蚩尤被稱作魔神，神農氏能煉出神器，大禹靠一塊鐵平定了四海……

最初的人神之戰，若不是佛門的介入，神也許就消失了。

楊戩想，如果人的身體里，真的有著弒神的潛力，那在玉帝口中，他身體里流淌著的一半所謂卑賤的血液，到底是為什么而卑賤？

最初的幾十年，楊戩以一個半人半神的身份奔逃于人世間。

再往后的一千年，他憑一個神的身份長久的住在灌江口，受著寥寥無幾的香火供奉。

現今，楊戩法力盡失，以凡人之軀游走于妖土。

這是一場修行……

神他媽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