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薛南舊事
- 滄浪尋幽
- 玘隱
- 2093字
- 2018-04-06 23:46:22
幕訣走在竹林中,待行至他昔日與宋非練劍之處方才停下。
竹林經風,颯颯作響,如聞雨落之聲,宋霖山似乎并未注意到來人,手中持劍未停,時而緩走疾收,時而繞轉跨步,目光有著些許迷離,動作且松且柔,滿是醉態。
忽然,他眸光一變,劍呈曲線游走朝著幕訣猛然使去,幕訣眸中掠過一抹喜色,閃身拔劍與其相接。兩劍相撞,瞬時便呈尋幽猛攻之勢。宋霖山執劍多繞步而行,避其鋒芒,又將劍身平擺,手心朝上,手腕外旋,隨上步之勢緊追不舍。
幕訣似是有意將這十年所學盡數使出,不停的變換著劍法,宋霖山只覺大喜過望,口中不停稱“好”,目隨劍動,手下未停。待幕訣使至尋幽四勢之第三勢“風散云收”時,宋霖山心中一驚,這才發覺此劍意非同尋常,當即退守相避,只愿將此看得更仔細些。
幕訣謹記師父教誨,尋幽劍法在于快而不亂、靜而不滯、狂而有度,而他需要注意的便是不亂、不滯、有度。幕訣閉上眼睛,思及那日與幕歌泛舟湖上,雨過天晴風散云收之時,手中行劍便不自覺和緩了許多,隨之氣息也自然通暢了不少,幕訣心中一喜,又連忙歸于劍境之中,直至呈出掃劍時不亂,快斬時有度的劍意方才收勢蓄力追步連刺,使出最后一招“尋幽探微”來。
宋霖山睜大雙眸緊緊盯著幕訣行劍之勢,生怕遺漏了半分,見其似有所悟,不禁心中探尋之意更甚,是將以身帶步,左右搖晃,輕松柔緩,以多避少攻延長兩人的切磋時間。
幕訣心有所感,行劍更是如行云流水,隨心而發。秉尋幽之心以探求微勝,或是探究深奧的事理,或是尋訪幽雅的勝地,幕訣心中不解,便也無招可收,待止于不得不止之時,幕訣將劍收起,看向宋霖山。
宋霖山忍不住拍手叫好,“訣兒,這是甚么劍法?”
幕訣道:“是尋幽劍法”,說罷又舉起手中之劍,憐惜道:“這是我爹的佩劍。”
宋霖山惘若未聞道:“此劍意實在非同尋常,表面看起來像是初聞風雨,風狂雨驟,云收雨散......最后一招卻又不知是矛盾還是灑脫,予人無限想象,令人回味無窮。就像人生四大境,倒是說不準究竟是超脫為上,還是矛盾為主了。”
隨又似乎想到什么,怔道:“等等,這......是尋幽劍?”見幕訣頜首,他又笑著拍了拍幕訣的肩,“尋幽劍隱于江湖近十九年,居然被你小子給找到了,好啊!好,看來一切都是天意。”
幕訣亦是笑了笑,溫和道:“霖叔,許久未見了,家中生意可還好?”
宋霖山得意道:“你霖叔釀的酒那還用說?到了晚上你就知道啦。”
幕訣頓了頓,眸中閃過一絲疑慮,但僅是須臾,他又抬眸冷靜道:“霖叔,我有事想跟你說。”
宋霖山道:“非兒的事就不必多說了,你應該也見過你月姨了,人各有命,我相信我兒子,命硬。”
“我也相信”,幕訣道:“還有一事。”
宋霖山嘆了一聲,“你是想說我師父的事罷?”
幕訣心中一驚,不禁皺起眉。宋霖山道:“我猜到了”,說罷轉身背著手走向前,“想必你已經知道,薛南酒家薛南奇是我師父了罷?”
幕訣道:“我知道。”
宋霖山嘆笑道,眉眼間盡顯惆悵,“酒狂薛南奇的唯一親傳弟子在二十年前與他斷絕了師徒關系,此事曾在江湖中引發過熱議,后來卻又不知為何被壓了下去,江湖中人皆是緘口不言,直至薛南酒家南遷,人們似乎也漸漸遺忘了曾經還有一個與酒狂同名的人。當然,玘書樓洞悉江湖中事,又豈會不知?”
幕訣道:“酒癡,醉月劍法。”他自己都不覺好笑,原來他最初所習便是江湖上的頂尖劍法之一,也難怪可以破小師叔教給掠影的“星位流移”之術了。
宋霖山道:“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同他斷絕師徒關系?”
幕訣的語氣中不禁帶上幾分怒意,“他為了使薛南酒家名揚天下,不惜在酒中添加令人迷醉的毒藥。”
宋霖山眸光有些渙散,“是啊,他何必呢......”
幕訣問道:“霖叔,你可知道張芊?”
宋霖山頜首道:“他爹是薛南酒家的幫工,她自幼跟著薛南奇學習釀酒之術,勉強稱得上是我師妹罷。”
幕訣又問:“那你可知道他爹是什么人?”
宋霖山搖了搖頭,“那位幫工是叫張勛吧?聽說是蕭將軍府上退役的兵將,為人十分憨厚老實,怎么了?”
幕訣道:“他是文廷閣的人。”
“文廷閣?”
幕訣道:“霖叔說當初你與薛南奇斷絕師徒關系的事不知為何被壓了下去,想來就是文廷閣幫的忙了。”
宋霖山凝思道:“你的意思是......文廷閣就是當年之事的聯系所在?”
幕訣道:“起初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但后來看來應該不是。”
宋霖山點了點頭,并未追問,他看向遠處,“我師父,他其實......不必這樣的。”
幕訣稍顯驚訝的看向他,宋霖山續言道:“他想讓薛南酒家的旗號名揚天下是不錯,但是他始終不愿承認是釀酒的配方不好,他堅守薛南家先祖遺志,卻又不肯變通,若非我親眼所見,我真的不相信他居然會用那種方法......一次錯,次次錯。我自持心懷坦白,言行正派,便再也沒有繼續留下的理由了。”
幕訣心中一震,不知是該替其悲哀還是感到憤怒,難怪張芊所釀之酒平淡無奇,原來并不是她學藝不精,而是究其根本就是普通尋常的。
過了許久,宋霖山開口問道:“明日,你要去淮南,對嗎?”
幕訣抬眸看向他,目光仍是一如既往地堅定,“霖叔,我決定的事情,不會變。”頓了頓,他又解釋道:“當年的事,需要一個交代。”
宋霖山理解道:“人做了錯事,就該為所做之事付出代價。訣兒想做什么就去做罷,不用顧及我。”
幕訣問道:“霖叔與我同行嗎?”
宋霖山稍顯遲疑,終是點了點頭,“畢竟多年師徒情分,我去給他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