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再見了，我的顏岸，我刻骨銘心的愛人，曾經山盟海誓的愛人，他讓我再也不要去見他了。

也再聽不見他的聲音。

我不知道這樣還算不算是活著。

“顏岸。”

在雪地里翻了個身，我突然覺得后悔了——

不要！憑什么？當初是她選擇離開顏岸，現在沒人要了才回來找他，她當顏岸是什么備胎？

也許現在打回去還來得及，只要我肯對他說出我的真心話，我們就還能在一起，就算我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可那一晚，他不一樣很快樂嗎？這世上，連同性戀都有，連太監都可以和宮女対食，我跟他的結合又有什么錯？只要我們是互相深愛的，怎么會得不到祝福呢？

這世上一切的生物，只要有思想，就一定懂得去愛，我沒有錯，有錯的是我們星球上磨滅人性的進化結果。

我狠狠捏著手機，食指指著顏岸的號碼，十多分鐘過去了，我卻還是沒有勇氣回撥。

“顏岸……你原諒我吧，我只是想我們都能活下去，長久的活下去，原諒我吧……”

是我太自私、太軟弱了，面對死亡和離別的威脅，我終究是敗給了生的誘惑，這樣貪生怕死的我，不配擁有愛情，不配擁有這世上最好的男人。

我終究放下了手機，完完全全癱在雪地上。

“楠楠。”耳邊忽然響起了顏岸的呼喚，我抬起頭，望著無盡的雪漠，恍然之間，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感官。世界一片雪白，連巖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風停了，雪停了，四周寂靜得出奇，我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聽不見了。冷嗎？不，我連觸覺都消失了。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我剛剛，流淚了嗎？

除了記憶，我仿佛什么都沒有了。

如果這一天真的來到，我終于可以為你大哭一場了。

顏岸，人死后，只會留下記憶，答應我，永遠不要忘記我，也許，我就能在地球上轉世了。

在經歷了多次虛無的飄搖后，我還是睜開了眼睛，風聲回來了，寒冷也纏繞了過來，原來只是一個夢。

夢？我還是夢到自己死了，我還是逃不掉死亡嗎？我明明已經舍棄了我的幸福，為什么還是得不到生命呢？不，不可能，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在重新被世界接納后，我打通了小雪的電話。

“小雪。”

“言岸哥哥，你跟他還有聯系啊？”

“你以后不要再叫我言岸哥哥了，直接叫我言岸，要么，叫我言楠。”

“你打算變回去了嗎？”

“對啊，你叫我哥哥，我一直聽得挺別捏的。”

“為什么要變回去呢？”

“我——”大概是我不想再讓小雪挖我的傷口了，我不是怕疼，而是我要遵守和顏岸的約定，我不能再見他。

“可是，我不想你變回去，這樣，我還能繼續欺騙自己。”

“欺騙？”我突然覺得小雪的聲音也變得冷漠起來了，這讓我感到如此陌生。

“你打算，原諒他？”

原諒？什么原諒，我從未怪過他，原諒什么？我沒有原諒他的權利，因為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我對不起他。

“或者，你已經原諒他了？”

“小雪，我跟他之間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和我，他和我——”

“你是答應他留下來了，還是答應他會回來呢？果然，只有他才能讓你回心轉意。”

“都沒有。”他甚至都不會再見我了。

“你還有一周就下山了，是在約他去哪里玩嗎？”

“小雪，你不用猜了，也不要那么敏感，我們只是在告別而已。”小雪是在吃醋嗎？

小雪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嘆了口氣才說道：“言岸哥哥不要生氣，我今天心情不好，剛剛去網上對了答案，有幾個選擇題都錯了，不知道還能不能考上。”

“可你的大題做對了啊，就當是平常發揮了，我相信你。”

“哎，還是不讓我的壞心情影響到你了，我明天再打給你吧。”

小雪匆匆掛了電話，整個世界又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還有小雪。”我踩在雪地里，裸露著手臂接擋雪花。

對啊，我還有小雪，我不僅不該傷心，還應該高興，因為我愛的人終于得到了幸福了。

“何必要后悔，連他都已經放棄了，來不及了。”我一深一淺地走在雪地里，摸著黑色的巖石向上攀爬，兩個小時后，終于到了頂點。

為了與小雪通一次電話，我每天都要跳崖、滾雪坡和攀巖，可在第二天，我在雪地里站了一個半小時，小雪都沒有接聽我的電話。如果不是要回去記錄數據，我相信我會一直等到小雪打過來為止。

第三天，小雪終于與我說話了。

“你昨天在干嘛呢？”

“昨天手機掉了，晚上才找到。”小雪的聲音一聽就在撒謊。

“你不能用別的手機給我打啊？”

“呃，我——”

“你還在生氣嗎？

“沒有啊，我不會生言岸哥哥的氣，倒是，言岸哥哥，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生你的氣，就沒人陪我說話了。”我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打算長聊一會兒。

“言岸哥哥在山上很無聊嗎？”

“都一樣的，在這山上，在海里，還是回到自己的故鄉，都是一個人完成任務。”

“一個人，言岸哥哥不會覺得孤單嗎？”

“小丫頭，到底想說什么呢？”

“我想說，如果言岸哥哥愿意，我可以一直陪著你。”

聽著小雪的話，我從雪地里抓起了一把雪，捏得越來越緊。這些話，小雪曾答應過我不會說，她一旦說了，我就只能選擇遠離她。我回家的日子已經不遠，說這些話，都已經沒有意義了。連顏岸都不能讓我留下來，更何況小雪呢？

“言岸哥哥，我沒有求你留下來，也沒有求你回來看我，我只希望在你走之前，一直陪著我，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你忘了嗎？”

“我沒有忘。”你和顏岸一樣重要。

“那樣，就夠了。”小雪突然掛斷了電話。

對，還能在最后的關頭陪在小雪的身邊，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