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燈光，徹底看清她狼狽的模樣，涂逸之這才想起她的身體狀況。

就在前一晚她還病了一場。

程青雀這輩子沒有經(jīng)歷過什么像樣的風月，更不要說媚/術了，他這樣惱羞成怒地廝纏必然會耗光她的體力……

這是怎么了?

發(fā)瘋了?

自從來到人間，涂逸之還是第一次如此失態(tài)。簡直就像個初歷風月的急/色少年。

明明沒有吃過修羅花粉，只是醉了酒，就神志不清，一心跟她過不去，聽見她的譏諷，更是突然抓狂，一瞬間，只想徹底碾碎她，焦躁難熬，無法自控。

她說的不錯，他就是個男倡，而且已經(jīng)做了六百年。

他的神魂在人間逍遙了六百年，仙體就在神仙境界沉睡了六年。他本以為流放可以一直繼續(xù)下去，不想如今卻不得不醒轉，還要在扶?；ㄩ_之日，再到天宮去盡男倡的本分，為天神們跳一場祭舞。

跳完以后呢?

拿他去獻祭嗎？

誰曉得。

涂逸之猜不到會發(fā)生什么。

他怕自己再也回不了人間，不能繼續(xù)看護小弟，也再不能和程青雀斗氣了。

這真是六百年來最遭瘟的事……

此刻，空氣里滿是她的味道，懷里的溫/香/軟/玉如此美味，卻竟然在最要緊的時候昏過去了，惹得他心火更加煎熬。

他難過得恨不能殺人。

見鬼！

到底是誰中了誰的媚術?

現(xiàn)在怎么辦?是度她一口真氣，以繼續(xù)享受。還是就此作罷？

作罷？

他不甘心，誰知道他還有沒有下一次機會。

可是，如果他還能有機會回來，又要如何面對她？

狐貍正在惶惑，卻發(fā)現(xiàn)屏風外有人鬼鬼祟祟偷窺，他忙掩好青雀的衣衫，將她抱緊，對著那人冷冷呵斥。

“出來！”

原來是左玄，賊頭狗腦，一臉尷尬的笑。

也難怪他會被驚動。方才青雀被戲之時，抑制不住發(fā)出響動，十分嬌媚迷人，左玄身處一墻之隔，一定聽得清清楚楚。

狐貍凝眉看他，想這道士長了出息，竟然敢來偷看他的好戲。

倒不怕他剁了他的狗頭。

左玄拱拱手，微微躬身，十分謙卑。

“上仙，我知道您老一直覺得她很好玩。可是，人命不大皮實的，加上她是個又臭又硬的貨，很容易被玩死的。您老人家從來都風流從容，這一回……這……”

左玄竟然為了青雀來頂撞他?

狐貍笑了，身上火燙未消，眼里已透出寒意。

“小道士，你這……算是兩肋插刀嗎?”

道士滿臉堆笑。

“不敢，不敢，我和她哪好到這份上?我這都是為了您啊?！?

“為我?”

“我們這些凡人是什么東西，您老再清楚不過了，跟我們糾纏……有意思嗎?難道上仙您老人家還真的不想醒轉了?”

聽左玄說破了天機，狐貍吃了一驚：“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道士仍是討好地笑，瞇瞇眼里藏著的光卻讓人看不明白。

“不管是什么人，都只是凡人嘛，一場夢幻，水月鏡花。跟您老不一樣啊。您老壽與天齊，在人間不過玩玩鬧鬧，與我們較了真，對誰都不好。”

一句話，如涼水，兜頭澆了過來。

“你從哪里知道這些的?這是在……訓誡我嗎？”

狐貍眼中泛出碧色，左玄心知不妙，忙磕頭求饒：“不敢，不敢。上仙息怒，我不過是隨口說說。您老繼續(xù)玩，繼續(xù)盡興，不過吧……咱們凡人的命，還真是只有一回，萬一玩掉了……嘿嘿……嘿嘿……”

左玄不是笨蛋，所以并沒有演“英雄救美”的戲碼，還是識相地準備縮回去。

“哦，對了，上仙，忘了告訴您。從三更開始，那位賀蘭將軍，就一直跪在外頭廊下等您了。連我都看到了……這也太可憐了。”

狐貍瞥瞥他，一臉不耐煩。

“你到還牽掛得挺多嘛?！?

左玄戰(zhàn)戰(zhàn)兢兢，笑得更加討好：“上仙息怒，上仙息怒。都是服侍您的同行，小的不過是物傷其類罷了。”

涂逸之輕輕道個“滾”字。

小道士如蒙大赦，連滾帶爬，慌忙逃回了自己的房里。

涂逸之對這個錢串子腦袋有些刮目相看了。

左玄和他的祖宗一樣，大概真是個有仙根的，似乎已經(jīng)看破了天道。既然如此，為何還在這里拼命摟錢呢?

狐貍沒有功夫細想，他此刻還有更要緊的事。

他調息了一陣，好不容易回復了平靜，才抱起青雀，送她回到她自己的屋里。

肥貓阿妙正在她榻上等她的主人。

狐貍蹙眉想趕跑它。貓咪看見他來了，也早已知趣，不大高興地跳到了屋角。靜靜看他如何幫自己的主人穿好衣衫，又撫著她的額，用云夢訣將她的記憶攪渾。

看著青雀蒼白的臉色漸漸轉好，涂逸之輕嘆一聲，悵然若失。

“沒有事情可以長遠，萬物都是這樣遭瘟?！?

他想起青雀的話，終于不得不承認左玄是對的，他不想自己變成“遭瘟”的一部分。

程青雀脾氣又臭又硬，卻是他六百年間遇見過的最有趣的凡人。

這一回去神仙境，如果他回不來，就不該因為自己一時心焦給她留下這種回憶。

如果他能回來，若要想繼續(xù)與她相伴，大概也不能走到方才那一步。

她大概注定是他遺落在人間的一場春.夢……

已經(jīng)完成了術法，可他還是忍不住俯身，在那對微涼的唇瓣上糾纏了一陣。

狐貍起身，看見躲在墻角的阿妙，貓咪顯然看不懂他的舉動，只覺得他在“吃”自己的主人，狐貍笑了：“肥貓，你的主人，你能護得住嗎？養(yǎng)你真沒用，大概還是養(yǎng)野狗好一些呢?！?

阿妙當然不明白他的話，只是覺得他不大友好，便躬身炸了毛，那模樣就和她主人一模一樣。

……

太白星亮于天際，預示長夜將盡。因為將軍特意關照，遠客的小院里沒有任何人去打攪，所以也沒人知道，這一夜，院里發(fā)生過的種種奇事。

廊下，涂逸之養(yǎng)的“野狗”偷偷潛了進來，幾乎跪了一個晚上，直到此刻才終于等到自己的主人出了屋。

“三郎。多年未見，三郎還是……不，該說是風采……更勝從前?！?

賀蘭能奔達鎮(zhèn)守孔城，尊號蕩寇將軍，官居武騎常侍，此刻卻向一個下賤的倡優(yōu)行起了五體投地的大禮。

狐貍并不喜歡他的恭維，走到了回廊上，蹙眉看了看桐木地板。

能奔達會意知趣，趕忙脫下自己的錦袍，鋪在地上，做成臨時軟席，接著又一次恭恭敬敬以頭觸地，請三郎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