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了。

杜仁松開韁繩，抓起法杖，爬下馬車。

趨步上前，朝攔路的一伙馬賊，抱拳施禮。“眾位大哥，有何見教？”

頭領高坐馬背，俯視這位少年。黑色短發，個頭不高，約莫十六七歲，抱拳握住一條烏木法杖，像個魔法學徒。

馬幫的弟兄原本侍立馬旁，此刻放開韁繩，迅速圍住杜仁，齊刷刷拔出刀來。一言不發，小心戒備。

剛從荒漠出來，穿過峽谷，怎料撞見這群惡賊。杜仁察覺，他們的刀身皆附著銳利的元氣，絕不是尋常盜匪。

頭領馬鞭指定杜仁，“小子，別怕。大爺受人之托，取你那條法杖。老老實實交出來，饒你性命。”

原來是為了這條“魔杖”。杜仁正要開口回絕，聽得身后馬車車門開了，“呀”的一聲。

一個高挑女子屈身鉆出，立在車轅上。

銀灰的頭發垂在肩上。臉色蒼白，顯得虛弱。衣著干練，右手按住腰佩劍柄，目光掠過眾人，定在首領身上。

馬幫眾人一時呆了，仿佛看到畫中的女劍仙。杜仁心內擔憂，“澤雅，你身體還未恢復，怎么就出來了？這里我能應付。”

“退下，饒你們性命。”澤雅的話音虛浮而倔強。

頭領初見她時，也不免心神一動，聽得這句話，怒喝，“好大口氣！男的宰了，女的綁走，動手。”

四個馬賊掄刀沖向杜仁，前后左右夾擊，奮力砍下。離杜仁一尺多遠，四把刀如同卡在磚縫里，砍不進，抽不出。

頭領心驚，這小子，元氣竟然如此強韌。

杜仁周身元氣膨脹，形成球形防護層，四把刀深陷其中，故動彈不得。催動元氣，身邊刮起旋風，將那四人吹飛，沖散了眾賊的包圍。

頭領怒喝，“一起上。”

眾人重整隊形，正要繼續圍攻，地面忽然鉆出刀、劍、矛、鐵刺，紛亂無序，勢頭卻異常剛猛。

急忙揮刀劈砍，所幸這些利器強度有限，不難斬斷。誰知它們越長越快，眾人漸漸被逼退，負傷無數。

這小子，僅僅以氣化形，就能源源不斷擬化鐵器，拉開距離。法師最怕被刀劍近身，竟不惜如此消耗元氣，彌補劣勢。

頭領拍馬而起，跳在空中，拔刀，灌注元氣，猛劈向杜仁側后方。

杜仁知覺敏銳，急回身，雙手握緊魔杖兩邊，中段架住大刀。

霎時間，元氣激蕩，折斷四周地面生出的利器。勁風裹挾，利刃殺傷大半馬賊。

杜仁被這一刀震開，退后七步，方用魔杖撐定，穩住身形。

頭領大驚，自己全力一擊，竟被他擋下（法杖都沒斬斷），反倒害死多半弟兄。眼下顧不得感傷，必須近身速戰，莫給這小鬼半點喘息之機。

揮刀殺上，健步如飛。

杜仁本可側向躲開，為保護身后澤雅和車馬，被迫陷入近身戰。大范圍的防護層沒用了，必須凝集高密度元粒盾擋刀。（元粒是構成元氣的基本粒子。）

頭領暗喜，這小鬼元氣雖強，近身戰在身體各處應急結盾，撐不了多久。對了，那女人……想到對方還有個潛在幫手（雖說病弱），瞥眼看了下，車廂門還開著，內外都不見人影。

正尋思女劍客去哪了，只聽見四周不斷傳來慘叫哭嚎。身后馬蹄聲亂，原本在那看守馬匹的弟兄也著了道。

怎么搞得，難道是她？

頭領加快攻勢，打算解決小法師，再去找那女人。

杜仁忽然驚恐地大叫，“當心南邊。”迸發出駭人的元氣，如同一顆大鐵球，撞在頭領腹心。只把他沖倒在地，當場死亡。

“咳，咳。”撐著法杖，杜仁半跪在地上。剛才急切，行氣太快，一時緩不過來。本想趕去保護澤雅，來不及了。

澤雅清理完四周，正要去結果賊首。聽到杜仁喊叫，扭身望南。一根削尖的木樁從南面山丘頂飛來，速度奇快。

當即右手揮劍，劍身拍擊木樁側邊，使之偏離。木樁釘入土中，斜露個樁頭。

南面山丘上，背著陽光，有個黑影，看不分明。澤雅看那黑影在丘頂消失，可能是從南坡下去了。

杜仁見她沒受傷，頓時氣順，拄著法杖小跑過來，“嚇我一跳，你沒事就好。南邊的，要追嗎？”

澤雅將灰色長劍收入鞘中，右手按住胸口，喘息幾下。“不必。問活口。”

只有一個馬賊被打暈，其余都喪了命。杜仁掐醒他。那人見弟兄們都沒了，聞著淡淡血腥味，連連叩拜討饒。

一問，說出緣由。

昨夜，一個黑斗篷女法師拜訪山寨。出五枚金幣訂金，要寨中弟兄今天中午堵在峽谷口。

望月峽谷，自西往東南必經之路，將有一駕馬車。取來車上烏木法杖，交給那女法師。事成之后，再交付十五枚金幣。

弟兄們都跟頭領學過幾手，本事遠勝尋常盜匪。二十枚金幣的美差，不可錯過。于是傾巢出動……

說到這，馬賊悲泣不止。問完話，恐怕自己小命不保。

“你走吧。”澤雅背過身，“今后再不可做賊。”

那人慌亂拜了三下，跨上一匹馬，揚塵而去。

杜仁聽澤雅吩咐，從頭領腰間解下錢袋。打開，伸手探入，果然有五枚金幣。

澤雅端詳著杜仁手中的五枚金幣，鑄印細膩繁復，且異常干凈。“怎么驗幣，還記得嗎？”

杜仁掌上凝聚元氣，穿過金幣。很快，金幣褪去了光澤，變成了灰色的小石片。

“如此逼真的假金幣，離手半天時間還能維持定型，那個法師不簡單。”澤雅沉吟片刻，“好徒兒，試著把一枚石片變成金幣。”

杜仁面露難色，“這個……不好吧。”

“又沒叫你花出去。”

杜仁只好聽從。在大拇指邊的那塊石片表面，用元氣擬化一層金箔。紋路倒還齊整，不夠細膩，像是用了許久的金幣。

澤雅走到車旁。杜仁趕忙把石片、錢袋揣兜里，魔杖倚在車廂邊，兩手交握虛捧著。澤雅以此為臺階，登上了車。

“別忘了，我要恢復魔法，還得靠你。”澤雅鉆進車廂，抱著劍，閉目養神。

“我明白。”杜仁趕走馬幫留下的馬匹，駕車繼續往東。

一路上植被漸漸豐密，行到傍晚，進了一處林地。路收窄，馬車通行倒也無妨。杜仁正打算在路邊停車歇宿，不料前方隱隱有多處元粒波動。

“澤雅，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