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將第八烽燧染成紫黑色,孟姜的指尖撫過甬鐘上的饕餮紋,觸到一處凹陷——正是喜良魯班鎖的形狀。當她將木鎖嵌入鐘體,整座烽燧突然發出垂死的嗡鳴,磁石粉如活物般從磚縫滲出,在地面鋪成蝌蚪狀的河圖。
“喜良……“她掄起斷矛撞向甬鐘。
第一聲鐘鳴震落墻磚,露出磁粉下層層疊疊的白骨,每具骸骨胸腔都嵌著磁石釘,釘尾系著銅牌,刻著“徭役““戍卒““刑徒“等字樣。第二聲鐘鳴掀開地磚,萬人坑中青銅鼎泛著妖異紅光,鼎內汞汁沸騰,托著顆仍在跳動的磁石心,表面布滿《考工記》的刻痕。
“放肆!“蒙恬的鐵甲撞碎木門,他手中丈八蛇矛的磁石刃泛著血光,“陛下仁慈,允你見最后一眼長城真容。“
孟姜沒有回頭,第三聲鐘鳴響起時,她將骨簡狠狠插入鼎耳。青銅鼎發出非人般的哀嚎,鼎身《考工記》刻痕突然流動,在汞汁表面拼出完整的螭龍磁極圖。血月光柱穿透鼎口,整片戈壁的磁石同時懸浮,在空中拼成綿延千里的龍形。
“磁暴!“蒙恬的戰馬人立而起,鐵蹄下升起磁石陣將他困住。孟姜在風暴中轉身,看見長城從東至西亮起幽藍磁光,每塊磚石都化作螭龍鱗片,鱗片下封印著無數扭曲的面容——有被磁石車碾死的工匠,有胸腔開洞的“人燭“,有萬人坑中的枯骨,此刻都發出《無衣》的合唱。
螭龍睜開雙眼,那是兩座磁石山凝成的豎瞳。孟姜看見喜良的身影在龍目中閃現,他胸腔嵌著磁石心,手中魯班鎖化作磁粉飄散。“磁極即天道……“他的聲音與龍吟重疊,“姜兒,破陣……“
蒙恬的蛇矛刺穿孟姜肩胛時,她正將銀針刺入鼎中磁石心。十二枚梅花針在汞汁中排成洛書陣,針尾藍火點燃磁粉,化作火龍沖向螭龍逆鱗。整片大地開始崩塌,長城鱗片紛紛剝落,露出底下用戍卒顱骨砌成的基座,每個顱骨眼眶中都嵌著磁石釘,釘尖指向咸陽方向。
“陛下不會輸……“蒙恬被磁暴掀飛,甲葉如蝴蝶般散落。孟姜在煙塵中看見螭龍七寸處有塊缺口,正是喜良魯班鎖的形狀。她撲向缺口時,背后傳來阿蘅的尖叫,那少女舉著火把,右手疤痕正滲出磁石粉。
當魯班鎖嵌入龍頸的剎那,螭龍發出垂死的嘶吼。孟姜被磁光拋向半空,看見萬里長城在血月下解體,無數磁石釘帶著幽藍尾焰射向咸陽,如同群星墜落。最后一眼,她望見喜良站在龍魂之中,胸前磁石心正隨著《無衣》的調子,一下、一下地跳動。
第5章磁極歸墟
《長城燼》第五章·磁極歸墟
驪山地宮的燭火是用人脂點的,在磁母石的映射下泛著幽藍。孟姜踩過滿地碎裂的傀儡絲,看著水晶棺中那具年輕的軀體——眉眼竟與喜良有七分相似,只是胸膛起伏的節奏,像極了被磁石牽引的司南。
“很意外?“始皇的聲音從青銅棺槨中傳來,磁石粉混著汞煙從棺縫溢出,在他褶皺的臉上凝成黑色淚痕,“他們求朕將魂魄注入磁極,換得與長城同壽。“他枯槁的手指戳進胸膛,挖出那塊血淋淋的和氏璧磁母,磁粉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跳動的磁石心。
孟姜的銀針在袖中顫動,針尖沾著阿蘅給的磁石粉——那是從少女右手疤痕里刮下來的,帶著灼燒靈魂的熱度。當始皇的手下意識伸向水晶棺時,她突然將針刺入磁母,血珠順著磁極紋路蜿蜒而下。
“你瘋了!“始皇的磁石心爆發出刺目藍光,整個地宮開始傾斜,“沒有磁極鎮壓,螭龍會吞掉整個……“
他的話被磁暴打斷。孟姜看著自己的血在磁母上綻開血蓮,螭龍磁陣的紋路從地磚深處浮出,像活物般鉆進她體內。萬里長城的幻影突然籠罩地宮,每塊磚石都在泣血,磚縫中滲出的不是磁粉,而是濃稠如墨的磁流體。
“喜良……“她伸手去抓那團翻涌的磁流體,指尖卻穿過一片虛無。流體在空中凝結成范喜良的模樣,胸腔嵌著磁石心,手中魯班鎖化作磁粉飄散,“磁極即囚籠,亦是歸途。“他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磁石特有的嗡鳴。
始皇在水晶棺旁蜷縮成嬰孩狀,磁石心表面的《考工記》刻痕正在剝落。“他們騙朕!說什么與天地同壽……“他突然撲向孟姜,磁母藍光大盛,“既然你能逆轉磁極,就該陪朕……“
孟姜沒有躲閃。當磁母刺入心口的剎那,她看見喜良在磁流體中微笑,手中銀針化作漫天星斗。螭龍磁陣發出最后的悲鳴,萬里長城在血月下崩解成沙,每粒沙中都封印著戍卒的殘魂,他們齊聲唱著《無衣》,聲浪掀翻了始皇的棺槨。
“磁極既成,你我終將重逢。“孟姜在磁暴中化為萬千銀針,針尖挑著血珠刺入磁母。螭龍最后的嘶吼震塌了地宮,當一切歸于寂靜時,只有那具水晶棺在磁流體中沉浮,棺中人的面容不斷在始皇與喜良之間變換,仿佛被困在時空縫隙中的幽靈。
而在更遙遠的東海之濱,漁民們看見磁石堆積的島嶼上,有木簪斜插在最高處。簪尾銀針刺入磁母核心,針囊里十二枚梅花針已化作磁石,在月光下排成洛書陣,守望著再也不復存在的萬里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