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妖怪對你說它是引路人,怎么聽怎么覺得奇怪。
“咳咳...”守清了清嗓子,應該是感覺到了我的疑惑,“引路人是為了方便你們人類理解,就類似于你的代筆人是給人代筆,我的主要工作就是在老街幫人類引路,A市的妖怪很多,人類不小心很容易迷路的。”
“你是怎么...”我指著我自己。
代筆人三個字我幾乎每天都在聽,但從毛茸茸的嘴里說出來,我終歸不太適應。
“這沒什么可驚訝的吧?”守說,“你這段時間的動靜那么大,A市的妖怪應該沒有不知道你的。”
“你沒有離開老街?”
“嗯,只不過你一出現我就躲起來了而已。”守向前平移了幾步,“如果被其他妖怪看到你經常來找我,會給你惹麻煩的,還好你那會兒還不能感知到我,”它坐到我身邊,“長進了不少啊,小伙子。”
“那這次為什么又不躲了。”我撇著嘴,裝作不高興的樣子。
“老街要拆啦,我的存在也就沒什么威脅了,見你一面也無妨。”毛茸茸的家伙每次說話的時候,身上的毛都會輕輕的飄起來。
“沒明白你在說什么。”我說,“你說你幫人類引路?真不公平,你對我好像很了解,我卻對你一無所知。”
“哈哈,別小看引路人啊,我的名字是守,意為守護,守護這條老街是我的責任,所以我既要保護老街上的人類不被妖怪侵擾,也要保護老街上的妖怪能夠自由的生活,每一個來到老街的人,我都要看的一清二楚。”毛茸茸指著自己的眼睛,裝作很兇的樣子,“和我的眼睛對視,你的過去就會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我沒有移開視線,“反正你已經都知道了,看就看見了唄。”
“哈哈,你還是這么有意思,”守說,“這雙眼睛也是有局限的,如果對方比我強大,我就什么都看不到,比如你。”
“欸,所以你也沒有多了解我嗎,”我調侃道,“你對妖怪很不好吧,不然為什么會覺得給我帶來麻煩?”
“還真不太溫柔,”守盤起短短的腿,“大多數時候我都是站在人類這邊的,所以對妖怪們很苛刻,經常把它們驅逐出去,有時候也會打它們。”
“打...打它們?”
“嗯,很多小妖手腳不干凈,喜歡偷人東西,還有的小妖喜歡惡作劇,暗中給老街的商販搗亂,這些都是不被允許的。”守一本正經的說,“老街有老街的規矩,遇到不守規矩的必須懲罰。”
“人類就不會破壞規矩啦?”我說。
“有啊,”守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人類之間的矛盾我向來是不會插手的,但可以看到妖怪的人類就另當別論了。”
“...除了我還有人?”我說,“不會是除妖人吧。”
“大部分除妖人還是沒什么壞毛病的,而且他們也都知道老街的守不是好惹的,不過有那么幾個,總會跑到老街來抓妖怪,這就很討厭了。”守說。
“好想看看你是怎么懲罰這些家伙的。”我笑著說。
“還是不要看到的好,”毛茸茸說,“很兇的。”
“老街要拆了,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我啊,還不知道呢,北方山里有個大妖怪是我的朋友,說不定會去投奔它。”毛茸茸說。
“那我又見不到你了。”我說,“就算我呼喚你,你肯定也不會來。”
“哭喪個臉干什么,”它站起身,“一時半會兒我還是不會離開的,還有些事情沒有辦完。”
“什么事兒?我能幫到什么嗎?”
毛茸茸嫌棄的看著我,“還真和傳聞中一樣,是個二傻子熱心腸。”
“...你總得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謝謝你吧。”雖然心里有所準備,但聽到它親口說會離開,還是有點舍不得。
“有什么可謝的?”
“要不是你,我估計我就落荒而逃打包回家了,”我說,“我當初是自己下決心要來A市的,可真正到了這兒才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生存下去,不知道該怎么和人交流,不知道如何解決妖怪的問題,不知道怎么開始新的生活。”
“我就是帶你吃了碗餛飩。”毛茸茸說,“如果你自己不想努力接納別人,我帶你吃十碗都沒有用。”
“不僅僅是一碗餛飩哦,”我說,“剛進大學的時候,果然和我預料的一樣,我完全沒有辦法融入到校園生活中去,可到了老街就不同了,有你在我心里特別踏實。”猶豫了一下,我還是說出了口,“在A市,我覺得你就像家人一樣。”
“可是你后來也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不是嗎?”毛茸茸笑了笑,“還是很靠譜的朋友。”
“嗯,沒錯,但你不一樣。”
“作為代筆人,你應該知道,和妖怪推心置腹,是很危險的。”毛茸茸說。
“正好相反,”我說,“做代筆人的這段日子里,我認識了很多妖怪,這個感覺比原來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好。”
“每個生命都有它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原因,人類是,妖怪也是。”
它冷不丁的一句讓我有點懵,“啊?”
“哈哈,沒什么,剛才你不是說想幫我嗎?”
“嗯,對。”
“可是你都沒問我是什么事兒?”
“不管什么事兒。”
“...二傻子熱心腸。”
“你夠了。”
“好吧,那我就按照坊間流傳的代筆人的規矩來?”毛茸茸轉了一圈,站到我對面。
“我都不知道哪兒來的規矩...”妖怪的傳播能力太恐怖了。
“您好,請問您是葉克大人嗎?”毛茸茸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
“...你夠了。”
“哎呀配合一下。”
“...是我。”
“我的名字叫守,是老街的引路人,離開老街之前,我有三個愿望想要實現,希望您能幫幫我。”
“...我的要價很高,何況你還是三個愿望。”
“沒事,你欠我一個謝謝,足夠支付了吧?”
“嗯,夠了...”我的內心已經崩潰,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啊。
“那我們一個一個的去完成吧。”守憋著不笑出聲,身上的毛一抖一抖的。
“那你先說你的第一個愿望吧。”我說。
“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一個人,”守每次聊到正事兒,都抬頭挺胸的,像立正一樣,“老街上有一家咖啡館,你知道吧?”
我還真知道,老街大多數都是街邊攤之類的,可從去年起突然多了一個咖啡館,裝修考究,聽說價格不菲。
“嗯,知道。”
“咖啡館的老板是個中年人,”守說,“他第一次來老街的時候是很多年前了,他那個時候還是個窮小子,想來到A市闖天下,可不小心被偷走了錢包,餓得半死闖進老街的時候我正好遇見他,剛想帶他去吃點東西,卻被一個姑娘搶了先機,那個姑娘長相一般,但聲音特別好聽,聽到小伙子的遭遇后還主動借給他錢,一個陌生人能做到這份兒上,其實挺不容易的。”
“嗯,的確。”
“兩個人一來二去的就順理成章的談起戀愛,原本沒什么,可突然有一天,那姑娘留下幾句話,就失蹤了。”
“失蹤?”
“嗯,那個時候手機還沒這么普及,窮小子找了很久也沒找到他的姑娘,以前兩個人在老街玩兒的時候姑娘總說自己愛喝咖啡,窮小子也是死心眼兒,不知道哪里來的錢,就在老街開了一家咖啡館等她,一開就是十來年。”
“你希望我能找到那個姑娘是吧。”我說。
“嗯,沒錯,老街要拆了,再找不到,他就沒辦法繼續等姑娘了。”
“就這樣?”我問道,在田北雜貨工作久了,這樣老套的故事早就見怪不怪了。
“就這樣。”毛茸茸很肯定。
“世界上這么多人,為什么一定要幫這個咖啡店的老板?”
“因為他是個性情中人。”毛茸茸說,“這個年代,能忠于內心感受又義無反顧的人,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