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的過去了五天時光,終于在第五日傍晚時分,看到有人煙有光亮的城池了!
四海八方,是這城里唯一的一家客棧!這家客棧雖然很大,但是這里來往的人很多,眼下就剩下兩間客房。靈媚就是一個十足十的吃貨,走到哪里都不忘了吃,這一點倒真是和南辰生很相像!而赤奕卻時而安靜,時而不著調的和靈媚斗斗嘴。
天堯想起從前,他們幾個也是這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了年紀的緣故,最近總是能回憶起從前的那些過往?尤其是在赤奕和她說完那些話以后,她總是能夢見青玄,但是他的樣子越來越模糊,反倒是赤奕影子,會莫名其妙的跑進了她的夢中!
天色漸漸的暗下來,夜空中的星星一顆接著一顆的跑了出來,圍繞在月亮的四周。
雖說這家客棧不是很大,但是在一樓,有一面墻的書籍,主人應該是一個知識淵博,見多識廣的人士!閑來無事,天堯隨手拿來一本書回了房間,坐在窗前翻看起來!這本書雖然不知道是出自誰手,但是看上去應該會挺有意思的,它上面寫了一個有關這個客棧的故事。
書上說,從前在這個城池的山上,住著一個叫念念的姑娘。她原本出生在一個貧寒的普通人家,在她十歲的那年,村子里趕上一場瘟疫,她被家人無情的丟棄在山上,這一丟就是十五年。
她剛到山上的時候她很害怕,但是她也很要強!因為她知道,她被家人拋棄了,再也沒有可能回去了。她想要活下去,所以她不能就這樣的聽天由命!她每天都在用石頭磨著一棵又高又大的樹,幾個月過去了,石頭被磨成了一把尖刀的形狀,而樹的根部,也終于被她磨出了一個大洞。她開心的說道:我終于有家了……
天堯的心疼了一下,又翻了一頁。從那以后再聽到有飛禽走獸的叫聲,她就躲到大樹洞里,她不再感到害怕了!她總是安慰自己,其實老天對我還是不薄的,她看著樹上的果子,至少我還是活著的!她就這樣的守著這些果樹和她的大樹洞過了十五年。
突然有一天,山上多了很多的小動物,也來了很多狩獵的人。她自己一個人習慣了,見不得生人,每當有人來山上打獵時,她都會把大樹洞偽裝好躲在里面不出來,等那些獵人全部都下了山,她才會從里面出來。天色已經很晚了,她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個不停,一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好餓啊!她剝開擋在樹洞前的樹枝,探出頭看了好久,確定沒有人她才敢出來。她爬到樹上去摘果子,拿起一個果子就啃了兩口,她真的是餓壞了!
她一邊啃著紅紅的果子,一邊望著山腳下的村子,燈火是那么的明亮,那么的刺眼,刺的她流出了眼淚!突然她聽到有沙沙的聲音,順著聲音看去是一個人?嚇得她渾身抖了一下,果子卻從手里掉了下去。那個人也被嚇了一跳,大喊一聲:是誰在那里?她緊緊的抱著樹枝不敢出聲,沉默了片刻,那個人一瘸一拐的坐到了樹下。他的腿上扎著一根箭,他撕開一片衣衫往腿上倒些水清理傷口。念念坐在樹上時不時的往下瞧瞧,這是她十五年里,第一次近距離的看著一個人,而不是動物!
聽著他疼痛的低吼著,念念越看越起勁,一個不小心就從樹上掉了下來。她趴在地上帶著哭腔喊道疼死我了!那個男子,被這突如其來不知是人是鬼的她,嚇得定在了那里,一動不動!
周圍寂靜的可以讓人窒息。
念念坐起來揉了揉肚子,仿佛忘記了,還有一個人坐在那里。等她想起來的時候,本能的往后退了幾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大活人?她的頭發蓬亂的不忍直視,而且她的衣服全都是用枯草編織而成的,腳下踩著一雙破舊的草鞋。他突然問道: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十五年了,念念第一次聽到有人和她說話,她真的是又興奮又害怕。過了好一會她終于鼓起勇氣,膽怯的回了一句:我是人,被拋棄了很久的人!他居然聽到了風聲都在哭泣著,念念指著他的腿:你流了好多的血!然后又往他的面前挪了兩步,指著他身后說道:那邊有條小溪,你可以去那里清洗傷口!他說:你可以帶我去嗎?看著她又退了回去,他又說道:你放心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而且我現在受傷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樣的!
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在村子里,隔壁家的嬸嬸,她是一個心地特別善良的人,總是會幫助別人。如果那場瘟疫沒有奪走她的性命,她一定會收養自己,她是一個不是親人卻又勝似親人的人!緬懷了一陣,她站起身對他說:那你跟我來吧!
看他起身有些吃力,念念找來一根樹枝遞給他:我拉著你走!
月光照的那條小溪閃閃發光,念念幫他把箭拔了出來,她說這樣的事情做多了,就不覺得有什么可怕了!念念說她這些年,都是靠吃樹上的果子為生,沒有果子可吃的時候,她就會去抓些魚烤熟了吃。
當他問到她的家人為什么會丟下她的時候,她說:我是騙你的!其實他們并沒有丟下我不管,是因為我和家人走散了,才會流落到這里。說著說著她就哭了出來!這些才是騙人的話,只不過是她想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騙騙自己罷了!在他離開的時候,他說:明天我會來找你,給你一帶些吃的喝的,還有能用到的東西,以表感謝!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念念久久地不肯離開,她真的太寂寞太孤獨了!
第二日,念念早早的就跑到小溪邊等著他,一個上午過去了,他都沒有出現!下雨了,她就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她仰天長笑:老天啊,你對我真的很殘忍,為什么那些人都喜歡說謊話呢?你們為什么要這么對我,為什么?雨水沖散了她蓬亂的頭發,沖散她臉上的灰塵。
雨水無情的滑落她的身體,她就這樣的任由它沖刷著。不知過了多久,傳來他的聲音:原來你長得還是挺白靜的啊?
她猛然別過頭看去,他正撐著傘對她笑。念念又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真的來了!一場雨沖散的是一個蛻變,十五年來,她第一次梳理自己的頭發,第一次穿回了人類的衣服。她開心的跑到他面前:我終于有漂亮的衣服了,我終于有漂亮的衣服了!他終于看清了她的容貌,她有著一副另世人羨慕的,傾國傾城的容貌!好美!
那一天,他決定要帶她走,帶她離開這里!原來的那個村子早就不知所蹤了,現在這里已經變成一個很繁華的城池!而他是生活在這里的一個普通小商販,自從念念來到他的家里,他每天除了經營生意就是教她讀書認字,日子過得也算是有滋有味!
可是好景不長,幾年后又開始鬧瘟疫,他不幸的被傳染了。但是她并沒有丟下他不管,反而是日夜守在他的身邊照顧他!不光親力親為的照顧他,還有他的全家,還有那些在瘟疫中,被丟下不管的老人孩子們!也許這一次真的是把老天給感動了,念念竟在夢里夢到了,她曾生活十五年的山上,滿山都是紅紅的果子。她醒來想了很久,當年她染上了瘟疫被丟棄,她就是在那個山上獨自一人活了下來,而且從來都沒有醫治過的活了下來!
醒后她恍然大悟,穿好衣服,拿起一個大竹筐就往山上跑。她摘了滿滿的一大筐,當年她就是吃著這些紅紅的果子活下來的,它一定可以治好大家!
她的善良感動了上天,感動了全城的老老少少,這場瘟疫終于挺了過去!看著那些被拋棄無家可歸的人們,她心疼的哭了起來!念念和他成了親以后,就為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們,蓋起了有兩層樓高的收容之地。
幾十年過去了,他們的家業越做越大,越做越好!他們的孩子們也相繼成親生子,他們兩個也是越來越老了!
在他離開的那天,念念拉著他的手告訴他:我告訴你一個藏在我心底多年的秘密吧!當年你問我,為何會一個人在這山上,我說和家人走散了,其實那我是騙你的!那一年,我染上了瘟疫,所以被我的家人拋棄了。開始的時候,我真的好恨他們,可是自從遇到你以后,我就不恨了!是你讓我再一次感覺到家的溫暖!我想和你說的是,你別害怕,去哪里我都會陪著你!我已經想好了,要生生世世的和你在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念念擦了擦他眼角的淚水,他笑了,然后平靜的閉上了眼睛……
念念說:你啊,這一輩子都是這么的憨厚老實,真不知道當年你為什么會跑到那個山上去!哦,是為了去尋我吧?以前總是說,老天它沒長眼,對我太不公平。但是我遇到了你,老天待我還算是不薄啊!我覺得我說的也差不多了,老頭兒,你慢點走,別走太快,我怕我追不上你!念念趴在他的身旁,牽著他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她曾說,這手牽到了,就不會再放開了……
那天,他們兩個一起走了,面帶笑容很平靜的走了!被她救濟過的那些人,都來送他們最后一程。她的孩子把他們兩個人,葬在了他們相遇的那個后山上,每年都會有很多的人前來祭拜。自從她離開以后,那棵樹就再也沒有結過果子。而他們的墓碑前,總是會飛著閃閃發亮的流螢,大家都說,那是他們的魂魄在守著這片凈土。后來他們蓋的收容所,隨著時間的變遷,也變成了如今的客棧!
天堯怔怔的看著那兩個名字,好一個感動人心的故事啊!
哐哐!
兩聲巨響,門開了!
南辰生手里端著火羅盤,破門而入,有些興奮的喊道:“剛剛火羅盤發出了一絲光亮,鳳麒麟應該就在這附近!”
火羅盤是天堯一族的寶物,它是唯一能追蹤到鳳麒麟和收復它的寶物。兩萬年前,天堯啟用神女禁術召喚鳳麒麟,用太陽真火斬殺了魔君北川后,它趁著天堯長眠中,竟然偷跑出去一千年之久!前些年又因為和鳳鳥鬧情緒,一氣之下留了附字條,說是要到凡間散散心。
“神君莫急!”她深情地看了一眼書上的名字,又合上了書。站起身邊向外走邊說道:“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這里的夜晚是非常熱鬧的,人來人往,燈火通明!而這里的人也全都朝著那個后山走去。的確,這個美麗的故事非常有感染力,都想要去碰碰運氣,有沒有那緣份看到那些漂亮的流螢!
天堯突然想起,她和南辰生在昆侖看流螢的日子了,不經意的隨口說了一句:“你還記得我們在昆侖廝混的那十年時光嗎?”
“當然記得了!”南辰生呵呵的笑了笑,說道:“那時候啊,我們兩個總是會跑去凡間吃喝玩樂,日子過得實在是逍遙自在!”他順手摟過她的肩:“我還記得你分不清什么是花燈節,什么是河燈節,讓我足足的笑了好幾天呢!”
河燈節是祭拜先祖的節日,那一年,天堯穿著一身大紅衣裳,拉著他跑去凡間看凡人求姻緣。到了凡間才知道是自己弄錯了,才會鬧出那么大的一個笑話!
她冷漠的斥責道:“這位少俠,你還好意思說呢?你要是早點提醒我,我也就不會被大家看笑話!”
“這位少俠?”南辰生有點措不及防的感覺,他在腦子里快速的回憶了一下。這幾個字,自從青玄離開以后,她很少用過。如今她又說了這位少俠四個字?這該不是聽錯了吧?問道:“我怎么感覺你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天堯一怔:“有麼?”
他放下手臂:“可能你自己沒發現,自從遇到靈飛以后,你的話都變多了,而且笑容也多了,最重要的是你變得仁慈了!”
天堯故作淡漠的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很冷血了?”
南辰生忙擺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很奇怪,你居然靠在靈飛肩上睡覺?你不覺得你很奇怪麼?”
她想了想,然后說道:“的確很奇怪!”
啪的一聲!
南辰生拍了一下手:“就是嘛!按理說,你和我的關系,那肯定是要比靈飛更親近了,就算你需要肩膀,也應該是我才對,是吧?可是呢,你竟然二話沒說,就靠在了一個外人的肩頭?”見她沒說話,他膽怯的,小聲問了一句:“你該不會是動了凡心吧?”
“呵呵,我發現你現在真的是,越來越像云天了!”她胡亂揉了一通南辰生的頭發,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不成親?我看你師叔家那個小師妹,好像還很中意你?”
“她?你快別鬧了!”他撇嘴,一臉的嫌棄:“整日里都是一副大小姐的姿態,總覺得有師叔撐腰就可以蠻不講理!”
天堯笑了笑:“那你就沒有喜歡的人嗎?”
南辰生思索了一下,喜歡?是什么感覺?難道是因為我沒有喜歡的人,所以就不懂得,什么是喜歡的感覺嗎?他看了一眼天堯,又繼續思索著,我能感覺到她的喜怒哀樂,我也能感覺到她和青玄的那份情感,可是為什么,我不能為他們的真情而感動呢?莫非是我喪失了這個能力?
見他眉頭緊鎖的走著,天堯有些好奇,問道:“在想什么?”
“沒什么!”他嘆了口氣:“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啊?”
她指著面前,那座高不見頂的山,說道:“帶你去看流螢啊!然后再給你講一個很動人的故事!”
“該不是……”他驚訝的張著嘴,仰起頭又繼續說道:“……想爬到山頂吧?”望著這么高的山,南辰生已經說不出任何的話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非要去山頂上呢?”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走到了山腳下,見他沒說話回過頭一看,他還站在遠處仰著頭往山頂看去?她喊了一聲:“再不走,我可自己去看了?”
不知道是不是這條山路走的人太多的原因,路面很不好走,而且還坑坑洼洼的!他們兩個一前一后不緊不慢的走著,突然身后有人大喊了一聲南辰生。
不知道靈媚從哪里蹦出來的,她一下跳到南辰生的身旁,嚇得他往前挪了一下。正好撞到了走在他前面的天堯,她腳底滑了一下,南辰生伸手將她拽住!而她的另一只手臂,正被赤奕抓著。
南辰生拍了拍胸口,裝作驚魂未定的說道:“你從哪冒出來的?我的魂兒都快讓你給嚇出來了!”
靈媚拿著樹枝抽打著地上的小草說道:“開個玩笑而已瞧給你嚇的?你的魂兒都嚇出來了?在哪呢在哪呢?我給它打回去!”
“哈哈哈……”南辰生忍不住笑出來了:“我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
天堯晃了兩下手臂:“敢問二位少俠,到底要拉著我到什么時候才放手?”
去山上的人繞著他們走過時,窩在草叢中的流螢,剎那間全都飛了起來,像是在夜空中飛舞的精靈一樣,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芒,一片片綠幽幽的顏色,那種美妙的感覺令人陶醉!
天堯仰著頭感嘆道:“依然是那么的美啊!”
赤奕一把將她拉到面前,溫柔的說道:“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這句話像是觸動了她的記憶,那一年,他們幾個偷偷跑到凡間看流螢,青玄也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她看著眼前的赤奕,問道:“我是蟲子麼?”
他輕輕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啊,可是比蟲子漂亮多了!”
天堯突然一臉愕然:“你到底是誰?”
“從現在開始,你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他牽起她的,手邊走邊說道:“天黑了,我牽著你就不會摔倒了!”
天堯并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抗!他的手掌,他的背影都是如此的熟悉,尤其是他的背影,和青玄竟是如此的相像!
那年初夏夜晚,她帶著青玄,云天還有艷姬,偷偷的跑到了凡間去看流螢。他們就坐在草叢附近等著天黑,等到天黑時,看到草叢中有星星點點的亮光,天堯用仙術扇動著草叢,那些流螢慢慢的飛了起來,發出了綠幽幽的光亮,仿佛照亮了天際一般!她開心的跳了起來!
她興奮的說:“是不是很美?”
他說:“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她說:“難道我是蟲子麼?”
青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溫柔的說道:“你啊,可比蟲子漂亮多了!”
她笑了:“這還差不多!”
他牽起她的手:“我牽著你走,這樣你就不會摔倒了!”
那些過往歷歷在目,他就這樣牽著她的手,兩個人都不再說話!青玄的元神明明是在玉凌風的身體里,可是她對他,卻沒有如此的感覺?而他,除了沒有青玄的面容,卻有著和他相似的感覺?而且,他的手掌心有著和青玄一樣的疤痕?這只是個巧合嗎?她腦海里不斷的重復著:他到底是誰?
他就這樣的牽著她的手,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南辰生和靈媚跑去哪里。走著走著,赤奕突然停下腳步對她說道:“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從見到你的那天起,總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接近你,控制不住的想要和你在一起!實不相瞞,我是帶著任務出來的,等我們從招搖山回去以后,等我解決好一些私事,我一定會去昆侖找你!”
赤奕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天堯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要快點去招搖山找到狌狌,要快點修復一方鏡,她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曾經,她的夢境全都變成了現實,那絕非偶然!如今玉凌風離奇消失,對赤奕又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現在,就連南辰生也失去了一些記憶?
天堯看著青鸞玉佩,坐在窗前靜靜的發呆。這兩萬年來,她做的最多的就是,看著這塊玉佩回憶與青玄的種種往事!她笑了,卻是笑的如此凄涼:你不是說這兩塊玉佩是心意相通的嗎?兩萬年了,我為什么感應不到你的存在呢?你的仙體至今下落不明,而如今連你的元神在哪里我都找不到了!我這掌管著天地的女帝,是不是真的太沒用了呢?就連一方鏡,都要去靠一只狌狌的血才能修復?呵呵,還天族的圣物呢?這明明就是個廢物,爛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