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滄海一笑,碧波,蕩過無痕。一聲感嘆后,前路又似煙也茫茫,穿越不悲的春風中,時間的年輪如霧般朦朧。本已荊棘滿布的現狀從林,不知何時長出牽動人心的奇色花海;看似風平浪靜的擁擠人潮,又會因誰而魂牽夢繞。“未來,我來了。”過謙默念道,“亭臺樓閣,又換了幾次人間?古道蒼天,又看過了多少事情?來時,一番熱鬧,去時,燈滅茶涼。未來,是一張手卷,卷刻著我命里的相逢允諾、花開花落,也卷刻著我命里的山水奇崛、云卷云舒。”他多想此刻沖進這碧波江濤,洗刷那意念上的塵污垢藏,到那中流擊水,放浪塵世形骸。可他不能。來此亭臺小憩,他便要去追那夢中之境。
過謙告別了母親,背上背包出發了。春風拂面,楊柳招搖,“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帶著春日撩人的夢,過謙不由生出一陣逐夢的喜悅。桃花王,楊柳林,同心子……過謙奔走的腳步越加疾促,也越加地執意,是時候登上那個島了,他不由地想道。東洲島位于HY市區東南面的湘江中央,長2公里左右,寬約二百余米,沙灘面積25畝,東面水域寬300米,西面水域寬500米。島上有庵殿、有書院、有古樹、有桃花,水少的季節還能看到沙灘。該島四面環水,島上樹木茂密,綠蔭濃蔽,環境十分幽靜,岳陽君山、長沙橘子洲、衡陽東洲島并稱湘江流域3大洲。東洲島是古衡陽八景之一。過謙坐車沿著湘江,再渡船而過江心,終于抵達了他的夢境之地。而后向船夫打聽得千年桃花王的位置,他漫步低思,朝著桃林走去,尋著千年桃花王。一路尋蹤之跡,沿路的樹木高大濃密,留下了片片綠蔭遮蔽,樹木一層疊著一層,在層疊的盡頭,望著巍峨地立著一座古寺,寫著羅漢寺三個字。“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寺內禪房寂寂,走近不禁使人的心沉靜,過謙不由地放下了腳步。
“施主,花開花落幾人尋,尋來尋去費神傷,來此為了何事啊?”一寺僧慈眉善目對著過謙笑道。“高僧,為尋桃花王,途經此寺。”過謙如實回答。“貧僧來此寺廟六十余年,為尋此樹者不勝枚舉,你又是為解何困啊?”“我……只為解夢。”過謙囁嚅著。“夢?夢又是為何人所造?何人又堪闖你夢?”寺僧輕捋髭須道。“只為著桃花樹下……”“……桃花樹下何物?”“樹下一素衣飄然女子!”過謙回道。“啊!竟有此事!竟真有此事?!”寺僧面露驚色道,“若真有此事,你可曾讀到過這樣的詩——
古道蒼天煙雨薄紗帳……”“啊?!”還沒等寺僧念完,過謙驚呼道,“這不是樹下女子所吟詠的歌詞么?!您也曾聽過?”“其實這是一首名叫《宮辭》的詩,是三年前在桃花樹下意欲輕生而被老夫救下的一位關姓女子離別此寺時,贈予老夫的,這份刻著詩的手卷,貧僧一直收藏著,從不曾對外人看過,我曾聽人說過此關姓女子而后常出現在桃花樹下癡等一位男子,卻并未曾見過,而今,你卻在夢中知曉了此詩,尋找著此樹下女子,不禁令老夫感嘆你與此詩緣分的奇異,也令老夫感嘆此女子身份的奇異!!”“果真有這等女子,在夢中指引著我來到此地?!真的是太好了,我來得沒錯。”“這真的是不可想象,而你竟也尋著夢找來了,此事還煩請我寺眾高僧出面,一探其中奧秘。”
寺僧引過謙來一禪房,召集眾高僧商量過謙此事玄虛,當聽得過謙敘說完全,眾高僧不禁絮絮不止,皆感嘆此事之不尋常,寺僧安撫大家道:“貧僧知道大家都對此事頗感驚嘆,但眼下之事需眾高僧商謀,能否給出此事一二緣由?”眾高僧面面相覷,大都擺手推讓,此間,一位相較年輕目光炯炯的僧人對寺僧說道:“住持,我曾聽得有人傳說,此千年桃花樹乃是千年前一仙人用百年仙氣貫注而成,該女子若曾在此樹下癡等過,是否是此桃花樹靈氣顯現,助得她入這位施主之夢呢?”“呃……我看,事到如此,此種說法不能完全不信,若果真是此桃花樹的靈氣顯現,那今后我們還得多加保護。”寺僧說道。過謙聽得眾高僧討論,方才知曉原來詢問他的寺僧就是住持,心中默嘆自己為何這般笨拙。住持轉身對過謙笑道:“若是你想尋得此種緣分,我看你一時還不會離開此地罷。”“嗯,嗯,我想是這樣的。”過謙低聲說道,“還煩勞住持收留數日。”“這你放心,寺院清幽,也讓你能把未了之事了卻,佛門本是渡人之地,你在此好生住下,我佛會助你求得緣來之時,你不必心急。”“勞煩住持照顧。”過謙在住持的指引下竟在羅漢寺住下了。
“你為何還不來,為何讓我這樣的等,等,等……”“什么?誰在說話?”“關雎,別再耗費法力,他還未還魂,認不得你的!”“誰,誰,誰?”過謙在住持供的禪房床邊驚覺而醒。顯然被方才的夢驚著,在房內來回踱著步,還是三更的天,他竟毫無了睡意。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天,過謙卻按捺不住,著急著找向住持的房間。“住持,住持,我有事請教!”過謙用力敲打著房門。住持房內早已傳來木魚敲擊的聲音,“進來吧。”已經盤坐房內的住持不急不緩地說道,“施主又有何事?”過謙急忙將方才所做之夢講給住持聽,“該女子又入了你夢?!”住持捋著髭須,“此事卻是好事,你莫驚慌,既然這位女子常入你夢,切勿再慌神,你且聽她把話說完,若你真想尋住她,不要把自己驚嚇,先在夢中與她對話。切記,切記。”聽完住持的話,過謙大為安神,連連點著頭,便不再繼續問話。
出了住持的房間,過謙對夢有了一種新的理解,既然這夢選擇了自己,自己就選擇坦然接受,他不再對夢驚呼,也不再不知所措,他應該成為夢里的一份子,他想盡快融入自己的這個夢中。過謙回到自己的房中,伸了伸腰,搖了搖脖子,在床上繼續睡著了。
清晨,樹林的鳥兒嘰嘰喳喳,古寺里僧人們早已開始一天的修行,太陽光照進過謙的屋子,此時,他已醒來。“不知過虛現在學校如何?走的匆忙,去時也沒有叮囑他些事情。”過謙暗自想道,“明年就要畢業了,也不知道他是何種打算,希望不要步我后塵,自己能闖出個驚天動地。”過謙邊想邊洗漱完畢。“啊……又是新的一天哪!”過謙伸著懶腰,朝寺院門口走去。“太陽光真暖和。”他念道。而桃林就在附近,他想去走走看看,可是他心里清楚,那位夢里的姑娘必不在樹下,不然,僧人們必定早就知曉于他,只是事到如今,他想知道,這桃林究竟有何種魔力,真的是它的靈氣顯現么?于是在僧人的指引下,他來到了他夢寐以求離寺幾百米的園子——“不歸桃林”。滿園的桃樹,一整片的粉色,讓人意曠神怡,每一棵桃樹的每一瓣桃花似乎恨不得能夠飽滿你的眼,身在其中,誰又不愿多看幾眼,多留幾步?可過謙卻徑直走向那棵被簇擁在中間的最大的桃樹旁,久久凝望著,出神且意味悠長。他見過這棵樹,果真是這棵樹,可在這里,卻只見他,一個人。他被帶來樹下了,可這滿園的桃樹,這茵綠的草,仿佛不曾在意。面對偌大的桃花王,過謙又能怎樣?“如果真是桃林的靈氣顯現,就讓那位女子知曉,我已來到,我已來到了你的樹下吧。”過謙對著千年桃花王默念道。可桃花王被這光照得艷麗無比,周圍只聽得風聲,而過謙似乎也被吹得沒了夢的影子……他仿佛遺忘了什么似的,在風中呆立著……
“施主,不必煩心,真是有緣之人,定會有續緣之期。”過謙猛然回頭,竟是住持,“您怎么會來這兒呢?”過謙問道。“我見你一人來了這桃花林,便來此地尋你。”“嗯,嗯。”“既然夢中之地都已被你尋到,就說明了你與此地有緣,至于能否完成你的心愿,貧僧認為施主無須過急。”“只是現在我已來到這,卻并未尋得半點蹤跡,這位女子究竟是誰,又在何處,我沒有半點頭緒。”“不用過急,不用過急。”住持輕拍過謙的肩膀道,“回寺去吧,起風了。”“嗯,好。桃林我可是會常來的。”
此時,該女子只留下了一條手卷和一個姓名,方丈正日夜思考,而過謙一邊依靠著夢了。
“古道蒼天煙雨薄紗帳……悔教人恨五更的風。好詩。”方丈在禪房拿著手卷細細看到。“世間情斷人腸啊!”方丈咀嚼著,品讀道,“關雎女施主,詩作非常人可及啊,無聲竟入了他人之夢,此等亦幻之境亦幻之為,又豈會是非常女子?那這手卷可亦是非常之物?”方丈不禁思量起這手卷來。過謙閑來無事,也正欲尋方丈,進來方丈屋內,只見方丈正拿著手卷細想。“這就是那女子留下的?”“嗯嗯……”“情之所至,進而成悔,傷心之人,為何這般苦戀思量?”“世間女子本多情,一往而深,若傾盆之水,難收而悔;貧道處這塵緣之外,亦感此女子之癡情,悔語撩人之惜嘆,又何曾不是怨己之執,繼而成迷,癡心不改,語悔而行不悔哪。”“住持解析如此精辟,過謙確實佩服,可這手卷除了該女子所寫之詩,并無特別之處……”“這手卷,貧道也確未看出有何異常。”“方丈,近幾日思緒繁亂,在禪房內偶得一本文學史書,于是拋去雜思,看后寫得一篇《月下獨酌》,寄游心神,也想讓您品評品評。”“過施主在如此紛亂的心緒之下,還能有這般興致,實屬不易。”于是過謙將寫過之文遞與方丈,紙上寫道:“月下獨酌”
今天的月兒有點圓,是個團圓的季節……
獨立寒風冷月中,一手執筆一杯酒,空對月,酒滿我應向何處飲啊!形容枯槁,煢煢孑立,昔日親友密朋也不知已去向何處,我孤身一人與圓月為伴,好不凄涼!月兒應笑我,縱有華茂辭采,蓋世文章,卻怎奈,兄弟相煎,報國無門,落得個一事無成的境地!遙想當初,我曹植……
憶往昔,父還在,我曹植也算是意氣風發,少有文采,胸懷理想與抱負,也曾幻想“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當此之時,我與兄長還是兄弟相親、骨肉相連。況我曹植為人任性,不自雕飾,且好飲酒,不喜鉤心斗角、工于心計,可謂是胸無城府,我只“愿得展功勤,輸力于明君。懷此王佐才,慷慨獨不群”。上天也許只賦予了我張良、諸葛之才,而無劉邦、劉備之質,而我也只愿“騁我徑寸翰,流藻垂華芬”。雖父王曾一度欲立我為太子,而我之狂放不羈、文人氣質終不能與帝王相符。
我與帝王擦肩而過,然父王之器重喜愛,朋客之相知相囑,亦使我滿心希望、知足忘憂。政客間的爾虞我詐漸行漸遠,而文人間的君子之交卻愈積愈深。
嗚呼!然天有不測,福禍相倚,父王終歸于黃泉,埋于土灰,養怡之福、永年之得亦已盡矣。而我曹植又豈曾料到其竟為我日后之悒郁之始耶?
兄丕長吾五歲,亦同母胞兄也。然自冠冕之日始,手足之系、血脈之情漸沒矣,而兄弟相輕、骨肉相忌愈見矣。我亦不曾料到皇袍冠冕斷手足骨肉之系易于斯矣!
曾記你我年少之時,相親相愛,相依相怙,如枝繁葉茂,形影相從。雖曾因太子一事相生間隙,競爭傾軋,然我從未曾心生怨恨,只“愿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愿欲一輕濟”,“甘心赴國憂”。而事與愿違,伴君如伴虎。腳登天子堂,身坐金鑾殿,你我已形同陌路,虬枝已不再盤根錯節,它向往的是一柱擎天。你我注定了都是形單影只。皇袍覆于身,將骨肉血脈掩蓋;權利侵于心,將手足兄弟打敗;煮豆燃豆萁,將同根相生出賣。我終究被拋棄、猜忌。
留我陳王之名,棄我荒涼之野。見友朋遭遇迫害,卻“利劍不在掌”;“拔劍捎羅網,黃雀得飛飛”只能存于夢中。雖有建功立業之心,入君惻懷之意,卻奈何“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現實于我太坎坷,幻想助我得解脫,我雖“虛無求列仙”,只恨現實太多磨!吾其還矣,喝完這杯酒,托我郁郁之身,赴我父兄黃泉,愿我不再是傷感文人!
今天的月兒有點圓,是個團圓的日子......
“文人終歸是理想的。過施主還是情感充沛之人,對曹植竟有如此的了解,愿你此后都有這般的世界能夠寄與。希望現實與理想都能予你順意。”方丈看過此文,對過謙如是說。“有勞方丈傷神,我也就回房了。”方丈揮了揮手,向過謙示意后便閉目養神起來。過謙把門帶上,輕步走出了禪房。等過謙的腳步越來越遠,方丈竟自言自語起來:思婦思君傷,良人心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