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明天就可以見到他了，汪啟梅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然而心情激動的下場就是折騰到半夜兩點還是沒睡著。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睜得老大，在院子里微弱的燈光余暉中顯得亮亮的。

驀地，她聽到房門合上的輕微響聲。

她神經一刺，以為進賊了，全身緊繃，耳朵豎起，聽覺因為緊張比平時更加敏感，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察覺到有人走到她床邊，她閉上了眼睛，維持著背對那邊的姿勢，裝作已經睡著的樣子，連呼吸都變得很輕。

她又聽到腳步挪動的聲音，接著，一道陰影擋住了覆蓋在她眼皮上的微弱光芒，然后，一個溫熱的吻輕輕落在她額頭上。

中野青多？

她悄悄把眼睛咪開一條縫，然而卻沒辦法看清他的臉。

不敢百分百確定到底是不是他。

但她的神經松懈了一點，大概是確定來人不會傷害她。

他的臉埋在黑暗中，她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盯著她看了良久，隨后嘆了口氣，用比蚊子還小的聲音自言自語：“晚安，小野貓，我要走了。你知道，我的母親是中國人，她常告訴我，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能做出違背道德的事，我問了悠悠很多關于你的事，那個人占據了你人生的半壁江山，我怎么比得上呢？你心有所愛，我只能成全，祝你幸福?！?

他要永遠離開這座繁華之都，或許此地一別，后會無期。

他的眼眶像最潔白無瑕的瓷碗，盈滿了無色而純凈的液體，稍微晃動就會灑出來。

汪啟梅聽到這句話，心里像缺了一個口一樣空洞洞的，他的淚很涼，滴落到的地方仿佛不是她的臉，而且她空洞的地方。

這句話有種從此天涯的蕭瑟，引發她一連串強烈的傷感。

她生出一種沖動，想問他去哪里？還回不回來？要去旅行也帶上她吧。

但她的手用力了一次又一次，還是沒能從被窩中伸出來。

直到門再一次閉合，所有情感都畫下句號，只有微涼的夜風親吻她的面頰，額頭似乎還殘留著他的痕跡，一切縹緲得像夢一般不真實，只有心痛的感覺，無比鮮活。

再見，中野青多。

她再次閉上眼睛，徹夜難眠。

直到天空初露魚肚白，她在半夢半醒之間，都是與他有關的夢靨。

她夢到他走得很決絕，而她也沒有開口挽留，他讓她把與他有關的所有聯系方式都刪除，他要徹底退出她的世界。

最后她看著他上飛機的那一刻，她忽然頭發全白，就老了。

她嚇得醒過來，摸著臉還是濕濕的。

這個夢太可怕了，像某種寓意，這會是她人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嗎？

她不知道，她亂極了。

汪啟梅起床，整個人都還很恍惚，這是她第一次徹底忘了她要去找她心心念念想著的人的事，心思完全被中野青多不按套路出牌的告別弄亂了。

她穿戴好就直奔客房去，干凈如最初的房間證實了昨晚發生的事真的不是一場夢。

他真的走了，昨晚他真的來過，他還會回來嗎？

這是汪啟梅當時心里唯一的想法。

她咚咚咚下樓，跑到車庫隨便開了輛車就沖出來，清晨的空氣格外清新，車道也不擁擠，她茫然地亂開，不知道要到哪去找他。